雅昌视频&专稿 | 全身心的沉浸式体验 欢迎来到常玉的艺术世界

2017年3月，“相思巴黎——馆藏常玉展”在台北历史博物馆开幕，展出了馆藏常玉作品多件，被称为“常玉重要的一次个展”，展览引发全球关注。当时已经在深圳定居的陶柏凯回中国台湾看展，并从此对常玉痴迷，一头扎进了对常玉的研究中。

8年后，由陶柏凯担任策展人的“常玉艺术大展”在深圳万象天地开幕，展出的近百件展品皆来自中国台湾重要收藏家的收藏，8个单元在两个展厅展出，包括常玉水彩及素描原作3件、来自台北历史博物馆及耿画廊限量有版数大型作品50件、诚品画廊遗作版画1件以及《常玉的版画》限量印刷手工书和其他稀有文献。

展览开幕以后，陶柏凯经常在展厅，及时调整展览现场以及和来自全国各地的观众们交流沟通。截至目前，他接触的观众有艺术院校的学生，艺术界人士，带着小孩的妈妈，也有来自互联网行业的高管。由此，他也接收到各种各样对于常玉作品的点评和解读，比如对常玉笔下花卉与花盆的比例之争、常玉最后一幅作品中小象的象征意义等等。

艺术从来没有唯一的答案。对于这样的结果，陶柏凯乐见其中：“此次展览是八年以来，集合各方力量私人收藏的成果，这包括作品外的展品，如常玉兄长的相关报导刊物等物件，是针对性地收藏，是对常玉先生的热爱，希望讲好常玉先生一生的故事，让大家能通过展览与藏品认识常玉，了解常玉。”

常玉是一个传奇。对于这个传奇，我们还能进行哪些解读，以及这个传奇还能如何影响当下和未来，我们与这位年轻的策展人展开了对话。

展览的契机

雅昌艺术网：此次展览的举办契机是什么？

陶柏凯：2017年，我在台北历史博物馆观看了常玉大展“相思巴黎”。从这个展览开始，我就深深地迷上了常玉。我收集了许多绝版画册，还关注了各类展览，这次在深圳举办的展览是我对常玉研究成果的小结。

选择深圳作为首展地点，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方面，我对深圳有着特殊感情。2015年我来到深圳，至今已居住了9年，并曾运营过画廊。深圳有句口号“来了就是深圳人”，我已深深融入这片土地，对其充满感情。另一方面，深圳的文化氛围不断提升。从十年前到现在，深圳在艺术文化方面的关注度显著提高，展览活动日益丰富，新的博物馆如南山博物馆和深圳美术馆陆续开放。戏剧演出也从早期的娱乐性人偶剧发展为多元化的剧目，反映出深圳对文化艺术的重视。

深圳是一座充满活力的城市，年轻人居多。我认为，这个展览不仅要吸引已经了解常玉的人，更要面向那些还不认识常玉的人，尤其是年轻人。年轻人是城市的未来，城市的文化积淀需要他们去创造。他们多了解一些艺术，对城市的文化发展也会有很大帮助。

雅昌艺术网：此次展览以“常玉艺术大展”为名，何以为大？

陶柏凯：本次艺术大展尝试通过大量展品梳理常玉的创作脉络和生平线索，这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与徐悲鸿、林风眠等同时期的艺术家相比，常玉的作品稀少，油画数量并不多。此外，常玉性格潇洒、自由奔放，他不会刻意对自己的作品进行详细记录或妥善保存。这也使得梳理他完整的创作脉络面临很大的挑战。

为了实现这一目标，本次展览以完整的形式展示了常玉早期、中期和晚期的作品。我们不仅展出了原作手稿3件以及即将收到的第4件，还有来自台北历史博物馆、耿画廊的限量艺术微喷版画，这些大型作品50余件涵盖了他晚期和中期的创作。此外，我们还截取自限量印刷手工书内47幅册页进行装裱展示。手工书内为常玉在世时自己所做的版画照片，由这些图片内我们可以体验到常玉在版画领域内的创作及思路，进而更加完整常玉不同形式的艺术表现，使得我们更增加对常玉的认识和了解。

除了作品本身，本次展览还着重展示了常玉的生平，尤其是他与中国的关系。尽管常玉长期生活在巴黎，但他始终与祖国保持着紧密联系。他的生活费用甚至有很大一部分来自中国，这表明他与中国有着深厚的情感纽带。

原作和版画

雅昌艺术网：请您介绍一下此次展览的亮点。

陶柏凯：首先，展览有三件常玉的原作和一件遗作版画。水彩作品《紫裙女士》以独立的展位展出，展陈设计上搭配了巴黎当时非常出名的咖啡厅-圆顶咖啡厅。那里是当时艺术家的聚集地，常玉也经常在那里写生。从这幅画可以看到常玉的线条非常流畅；两幅水墨分别为《穿衬衫的女士》和《站姿裸女》，在《穿着衬衫的女士》中可以看到常玉画面中经典的梳齿状双手，还可以看出常玉在早期已经尝试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方式来处理眼睛。一幅遗作版画《立姿举臂裸女》为常玉本人所刻画母版制作，出品于2018年台北诚品画廊所策划的展览“细看常玉”。裸女图和遗作版画都在第二展厅的人体单元展出。

其次，此次展出的版画都是从耿画廊和台北历史博物馆收藏的限量艺术微喷版画，其中有40件来自台北历史博物馆。艺术微喷版画作为一种工艺已广泛应用在艺术行业中。本次展出的艺术微喷均由画廊和博物馆对照原作监制，还原度非常高，能清晰呈现作品的肌理和笔触，均有证书、编号或钢印，属于权威单位出品。

再来，我们本次展览设置了“艺术市场”和“生平展示”单元。前者以展示绝版文献和1995年中国台湾苏富比为常玉举办的专场拍卖，呈现常玉艺术市场的崛起。通过拍卖记录榜单，观众可以了解常玉作品的市场价值变化；后者重点介绍常玉的生平背景，包括他的家庭经济状况和创作环境。常玉家道中落，经济压力影响了他的创作方式。我们搜集了很多珍贵的文献历史资料，如中国国货公司对抗日货倾销的资料，以及常玉大哥因日货倾销去世的历史背景。这些文献揭示了常玉晚期作品与中日战争的紧密联系。

雅昌艺术网：原作的价值毋庸置疑，我们如何看待这批版画的价值？这批作品对于常玉的艺术生涯来说，有哪些意义？

陶柏凯：来自台北历史博物馆的艺术微喷版画有40件。关于这批原作如何到了台湾，我们在“艺术市场”单元做了详细介绍。1963年，常玉被当时同为四川人的教育部长黄季陆邀请到中国台湾师范大学任教和在台北历史博物馆举办个人画展。这对于当时的常玉来说，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他当时也快60岁了，这是一个让他既能展出画作又能获得安稳生活的机会。他把42件作品打包寄到台湾。但是后来因为护照的问题，他一直没能动身前往台湾，而且他在不久后突然去世，没有留下任何遗嘱，直到若干年后，这批作品成为台北历史博物馆的收藏，也成为常玉后来在台湾艺术市场的发展埋下了火种。

这批作品很难经常展出。因为常玉后期生活困难，在创作中使用的材料本身就很差，经常是用油彩在木板上直接作画。而且都是那种纤维板或者刨花板，会很容易变形，画面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而且，常玉当时将这批作品运到台湾时，输运过程也比较潦草，打包也不是很仔细。有些作品甚至粘连在一起。台北历史博物馆一直在不间断地修复这批作品，网上还有一些修复的视频。因此，在台北历史博物馆的这批原作无法来内地展出的情况下，通过这些艺术微喷来了解常玉是一种很好的方式。

作为知名画廊，耿画廊推出的限量艺术微喷版画还原度极高，观众能从中感受到常玉当时的情感与状态。比如《孤独的小象》，观众的看法各异，有人觉得画中的小象因离开群体而自由自在，有人则觉得它孤独，因为小象在广阔大地上显得渺小。还有一位熟悉大象的观众认为，大象离开群体意味着生命即将终结，去祖先之地迎接死亡，他猜测常玉或许有类似感受才创作此画。

常玉的作品展现了艺术的宽广性，它能引发我们与艺术家的交流，让我们停下脚步，从纷扰环境中抽离出来，仔细欣赏作品并表达看法。这种交流和思考是非常珍贵的。观众无需看完所有作品，只需选择与自己有共鸣的画作，思考为何被吸引，这种触动源于何处，这往往与个人的成长背景和环境有关。通过这种方式，观众不仅能欣赏艺术，还能进行自我审视和反思，这是难能可贵的体验。

常玉与时代

雅昌艺术网：通过此次展览，您希望大家了解到一个什么样的常玉？

陶柏凯：大家通常最关注的是常玉作品价格又破了什么记录，这是艺术市场的视角。然而，除了价格，我们还可以回归到常玉本人及其作品本身，深入探究他为何这样创作，以及他到底想表达什么。

常玉一直非常在意自己的中国人身份，他的很多画作都融入了中国元素。比如后期的一些花卉作品，画的是中国盆景，甚至有些盆景上还写有中国诗词或文字。这些元素引发了观众的不同解读：有人觉得中式盆栽象征着中国的土壤；有人认为常玉可能觉得土壤太贫瘠而想回去，因为有些花应该种在大地上，而不是盆栽里；还有人觉得，尽管盆栽很小，但依然能开出灿烂的花朵，这反而表明常玉不是想回家，而是更想自豪地表达自己能够在巴黎立足。这些关于作品本身想表达的内容，值得我们进一步挖掘和思考。

观众在展览现场。

雅昌艺术网：在展览现场，我们能看到您对常玉创作理念和技法的解读与思考。如今，常玉对大众来说已不再陌生。那么，在您看来，常玉还有哪些值得进一步解读的空间呢？

陶柏凯：欣赏艺术品，应将其置于特定的历史和文化背景中。如果脱离背景，单纯从技术或理论角度讨论，就会显得片面。了解常玉，就是了解那个时代。常玉的创作动机和风格都与他的生活经历和家庭背景密切相关。例如，他创作版画是由于客观条件的限制；他早期的无忧无虑也源于家庭的优渥条件；他将书法融入绘画，是因为他从小受到中国传统国学的熏陶。只有了解这些背景，才能更立体地看待常玉这位创作者。

常玉的美学理念是“简化”，但他在简化的同时，又增加了趣味性和宇宙观等元素。我们希望通过展览，让大家看到他作品背后的整体美学线索，理解他为何创作某幅画，以及其背后的理念。

雅昌艺术网：此次展览在商业空间中展出。您希望与大众有哪些互动？

陶柏凯：商业艺术空间与美术馆不同。美术馆是作品的最终归宿，是一个重要的艺术场所，但有时会给人一种有门槛和距离感的印象。相比之下，商业艺术空间更贴近大众。我们的展览通过宣传吸引了许多观众，其中有些是偶然路过的人。他们可能并不熟悉常玉，甚至从未听说过他，但通过我们的策展方式被吸引进来，这让我们感到欣慰。我们的目标是让不同层次的观众都能接触和了解艺术，包括那些刚开始接触艺术的人。

我们非常欢迎家长带孩子来看展，甚至可以推婴儿车进入。美育应该从小开始，城市的文化建设需要几代人的努力。

启示与计划

雅昌艺术网：此次展出的所有展品都来自中国台湾重要收藏家的收藏。在研究常玉的这些年里，常玉的哪些特质给您留下了深刻印象？

陶柏凯：常玉与中国古代的文人很相似，他游山玩水，将自己的感受融入作品中，并一直追逐自己心中所向往的东西，这种坚持十分难能可贵。即使在后期面临诸多困境，他依然没有放弃。他始终记得自己是中国人。尽管他娶了外国太太，且一生都住在巴黎，但他从未忘记自己的中国身份，并尽可能地将中国元素融入作品，如书法线条、中国符号以及类似八大山人的文化趣味。他写过一些文章，从这些文字中可以看出他对中国人身份的重视，他从未抛弃这一点，我觉得这很重要。

这让我联想到自己的身份认同问题。我祖籍湖北，出生在南非，父亲是中国台湾人，母亲是中国香港人，我在英国待了很长时间。这些不同的背景可能会导致有时候身份认同的困惑。但看到常玉，我会很有共鸣，也对我很有启发。其实很简单，就像他始终坚守自己是中国人，只是在不同地方生活过而已。我也是一样，不管我在哪里生活，归根结底，我始终是中国人。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雅昌艺术网：您对今后的收藏和展览有哪些计划？

陶柏凯：我们计划继续搜罗常玉的作品及文献，希望通过展览让大家看到更多不同语境下的常玉。

雅昌艺术网：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