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春天:
当东方的晨雾裹挟着细碎的露珠,当大地在沉睡中轻轻颤动第一根睫毛,我便知道,你已携着雨水的名姓悄然归来。这节气是季节的私语,是天地间最温柔的邀约——仿佛一位诗人将未尽的诗句揉碎成雨滴,洒向人间。
李守白-海派重彩-《细雨润物》2009年
雨水是二十四节气中的第二个孩子,生于正月十五的灯火阑珊处,或是二月的某个清晨,当太阳行至黄经330度时,她便带着湿润的吻痕,叩响人间的大门。
古书中说:“正月中,天一生水”,春属木,而木的萌发需水的滋养。于是,雨水便成了春的序章,是万物复苏的密语。
你看,水獭将捕来的鱼排列岸边,似在祭祀自然的馈赠;鸿雁振翅北归,羽毛掠过云层时抖落的,是南方的暖意;草木的嫩芽在细雨中舒展,宛如少女初醒时慵懒的指尖。
李守白-海派重彩-《水乡雨》2008年
这节气的美,在于她的矛盾。
她既是温润的,又是凛冽的——阳光初露时,泥土蒸腾出暖意,而北风仍裹挟着残冬的倔强。老人们叮嘱“春捂”,衣襟下藏住的不只是体温,更是对无常天意的敬畏。寒潮与暖流在此刻角力,如同情人间若即若离的试探:一场雨落下,或许是缠绵的告白,亦或是猝不及防的泪滴。
李守白-海派重彩-《窗前雨》2007年
而春雨,总爱在夜里降临。
诗人说“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那雨滴是月光的碎片,是星辰的叹息。西南的山谷里,冷空气与暖流在暗夜中相拥,凝结成珠帘般的雨幕;中原大地上,孟加拉湾的水汽乘着南风,化作低空急流的私语。这雨是农人的黄金,是麦苗返青时贪婪吮吸的琼浆。田野间,油菜花已缀满南方的裙摆,北方的杏树却仍含羞待放——红苞如胭脂,白瓣似雪,凋零时又化作一地诗行。
李守白-海派重彩-《春雨》2007年
雨水的浪漫,亦在人间烟火中流淌。
川西的姑娘们提着罐罐肉回娘家,红绳缠绕的砂锅里炖着感恩与眷恋;未孕的妇人穿上母亲缝制的红裤,将祈愿贴近肌肤,仿佛将一朵待放的桃花藏入心底。更有趣的是“拉保保”的习俗:父母牵着孩子在人群中寻觅,只为替稚嫩的生命认一位“干爹”。这仪式无关血缘,却是对命运的温柔反抗——借他人的福泽,护佑一株幼苗的成长。
若说雨水有颜色,那定是青绿与金黄的交织。青绿是柳枝抽芽时的新鲜,是山峦褪去冬衣的羞涩;金黄是菜花的肆意,是农夫望向田垄时眼底的希望。岭南的稻田里,农人爆炒糯谷占卜丰年,米花迸裂的脆响,是大地的心跳。而江南的巷陌中,油纸伞下偶有情人并肩走过,雨丝将他们的影子缝入石板路,织成一首未命名的诗。
李守白-海派重彩-《春雨》2008年
雨水亦是一场对肉身的抚慰。
蜂蜜与山药熬煮成汤,银耳在瓷盅里舒展如莲——东方人用食物驯服湿寒,将脾胃调养得如春泥般温厚。晨起时,有人以冷水洗面,任寒意刺醒困倦的神经;也有人揉按迎香穴,让指尖的温度驱散残冬的余威。这些细微的仪式,是对季节更迭的臣服,亦是对生命的珍重。
李守白-海派重彩-《水乡细雨》2008年
亲爱的春天,雨水是你的信使,她将你的情书写在每一片新叶上,每一滴露珠里。
她教会我们:美,从来不是喧嚣的。她可以是屋檐下绵延的雨线,可以是孩童赤脚踩过的水洼,甚至是一碗母亲炖煮的汤羹中升腾的热气。
此刻,只愿我化作一缕风,掠过獭祭鱼的河岸,拂过鸿雁的羽尖,最终停在一株李花的枝头。待你经过时,抖落一身雨水,为你献上整个季节的温柔。
艺术家李守白
李守白,1962年出生于上海,祖籍浙江上虞。当代重彩画家,海派剪纸艺术大师。现为中国民协剪纸艺术委员会副主任,上海市人大代表、上海市文联副主席、上海民间文艺家协会主席、上海市美术家协会会员、上海市工艺美术大师、上海华东师大、上海工艺美院客座教授。“非遗”海派剪纸代表性传承人。作品先后在国内外多地举办展会和参展;摘取包括“文化遗产日奖”、中国文联民间文艺“山花奖”等在内的10多个金奖;被世界多国机构和私人收藏家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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