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云鹏在德萨画廊的首次同名个展看上去像是一个有序的叙事甬道,单一的迷宫——在这里说“迷宫”,可能更多的是令人迷惑的观展体验,而与作品本身无关。展览内容涵盖了一位“观念”艺术家能够做的所有形式:绘画、装置、影像——我们甚至可以将《母亲》(2017)这件录像看作一件带有延迟性的行为作品。也许受“同名展览”这个概念所能带来的宏大的暧昧所影响,辛云鹏试图营造一种“我见天地众生”的意象,虽然这种意象在白盒子空间里略显局促,不过我们还是能共情到出自艺术家个人灵魂深处的悲伤和真诚:《母亲》有一种《撒旦探戈》雷霆万钧的力度,无论是那“仅有的一组窗户”所表达的强叙事意象,还是辛云鹏进入房间告诉他母亲,“雨减弱了”,“他该走了”,这些有意捕捉的细小瞬间准确而有力的攫住了观者的心脏,使观者无可抵抗的跌入这存在于时间夹缝中的悲伤。在这种悲伤中停留超过五分钟之后,从暗房回到刺眼的白色房间,难免被一种既视的戏剧感所淹没,一切就像《哈扎尔辞典》中那个著名的意象:佩特库坦在千年的亡魂穿身而过后询问卡莉娜,究竟我们是亡灵本身,还是亡灵的投射?
即便如此,我们还是需要回到白色空间的包围之中,回到“安全”之处。站在主空间内,站在这次展览最大体量的作品《两条路两座山》(2017)之中,这件炫技的作品利用帆布本身的转印性和波浪金属板表面的起伏“绘制”出一些抽象的意象,相同体量的帆布画框被按照一种克制的方式布置在展厅里,赏心悦目且不知不觉的消解了那些许的程式感。辛云鹏非常机智的将《144平方米》(2017)这件如同母体般温暖的作品安排在主体作品的旁边,观众在将进未进这个由礼拜毯占领的房间时,一半的身躯仍然停留在那些帆布油画装置所带来的仪式感之中,于是外部空间的严整和内部空间的肃穆于无声之间形成了一定程度上的呼应,虽然这种呼应的逻辑感还有待商榷,但仍体现了一种合格且成熟的作品所应带来的压迫感。即便这种压迫感在《144平方米》这件作品的空间中被解构了,但空间的结构仍然存在,通过薄薄一层礼拜毯的覆盖,空间并没有达到能够使观众“迷失”的扭曲感。也许辛云鹏期待的是某种情感上的迷失感,然而这进一步产生了怀疑:究竟我们产生的迷失感是来自于作品本身,还是策展的形式?进而引发了我们这个时代一则恒久不变的悖论式议题:当物化本身都被物化之时,存在其中的情感是否还是作品构思时的情感?可能我们需要停留在辛云鹏最后对母亲讲的那句话里面:“雨减弱了。”然而,请注意,雨并没有真正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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