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点】写意文脉 | ​王雪峰：写意的目的，就是安心。

王雪峰

中国美术馆民间美术部主任

“写意的目的，就是安心。”

关于当代中国画的创作路径，我想围绕三个关键词展开。

第一个关键词：写意      

底稿，仅凭心中意象便能运剪如飞，瞬间成形——这是民间艺术中的写意。绥德的石狮子造像，完全由工匠自由发挥，以奔放浑朴的形态呈现其对客观世界的内心投射——这同样是写意的生动体现。乃至京剧舞台上，演员以马鞭代马，以动作示境，无不是写意的精神外化。

可以说，写意是中国人面对世界的一种生活方式。

禅宗讲“不立文字，教外别传”，只凭“拈花微笑”的意会法门，为何能在中国落地生根？正是因为它与中国人尚“意”的精神内核高度契合。“如意”“顺意”承载着我们对生活的祈愿；男女之间心生欢喜，在广东话里就叫“中意”。一个“意”字，道出了中国文化的本质形象。

我们为何重“意”而不执于“实”？因为中国文化强调整体思维与天人合一。其核心并非肉体与自然的简单统一，而是心灵与自然的深度契合。我们文化的底层逻辑是从“心”出发的——“意”字从“心”，意也由心所生。心之所向，即是舞台。王阳明讲“在事上磨”，磨的正是这颗心。由此，“写意”自然成为我们的一种生活方式。在中国画中坚持写意，就是坚守中国文化的底色。

第二个关键词：笔墨

中国画早期虽以毛笔为工具，如汉代墓室壁画、南北朝砖画等，但那时只讲“用笔”，尚未形成“笔墨”概念。“笔墨”的真正确立，始于文人的介入。文人将书法用笔融入绘画：以草书入画，便成就了大写意的奔放；以楷书入画，则奠定了工笔的严谨。尽管“工笔”与“写意”在形式上有所区分，但二者的核心都是对“意”的表达，都是心中之意的外在呈现。笔墨不仅在于形式，还在于笔墨是艺术家精神气质的外现，艺术家的修养、格局、境界完全蕴含于笔墨之后，因此，笔墨不仅在于形式的修炼，更重要的是艺术家修行的境界。

第三个关键词：现代性

“现代性”可有两种理解：一是指十九世纪西方现代主义兴起时，评论家对其特质的理论阐释；二是指相对于过往的任何时代，一种具有新质与创造力的姿态。按后一种理解，宋代文人画相对于院体画，便具有当时的“现代性”；米芾的云山墨戏、法常笔下那六个柿子，在他们所处的时代，就是极具“现代性”的创造。我认为，今天的中国画家必须坚持写意精神，锤炼笔墨语言——笔墨本身就是修养的体现。但更重要的是，创作需与时代同频共振，要具备现代性。

而最终，这一切都是为了回答一个根本问题：我们为何要写意？

写意的目的，就是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