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昌专栏 | 季涛：拍卖业的新动向“春秋大卖场”回归“日常小门市”

近来，香港几家国际拍卖行相继宣布迁址并扩大了办公的空间。苏富比旗舰艺廊于今年7月在香港中环置地揭幕，并即将在艺廊举办用时两个月分成五段的秋季拍卖。佳士得新亚太区总部于9月20日在Henderson大厦开幕，并在新空间举行了本该归属其今秋大拍的“区百龄珍藏：首拍”、“二十及二十一世纪日间与晚间拍卖”等四个专场作为乔迁后的开幕拍卖。另一家国际拍卖行邦瀚斯也将于10月14日搬入太古广场的新办公场所，并在几天后在新家举办纽约邦瀚斯拍卖的巡展。而香港富艺斯2023年就已在九龙文化区开设了自己的亚洲总部，拥有专门打造的永久展览空间、拍卖厅、咖啡厅和贵宾厅等多用途空间。可见，各大拍行的新家似乎都不同于以往地开辟了自有空间，除了用以举办预展和拍卖会，还可以举行私人洽购展览、文化沙龙、对外出租或合办艺术展览以及举行艺术培训教育活动等。

佳士得新亚太区总部

香港苏富比旗舰艺廊

佳士得新亚太区总部开幕拍卖

一、回归本源——办公场所开拍卖

纵观世界艺术品拍卖的过往历史，拍卖行都会在自己的办公场地举行拍卖会。最早成立的苏富比拍卖行1744年3月在伦敦“科芬园”的办公地举办了首次古籍拍卖会。也许因为书籍体积较小，在办公场所拍卖一直是苏富比的惯例。

1766年12月5日，詹姆斯•佳士得在伦敦堡尔商业街125号创立了公司并在该办公场所里举办了他的首场拍卖会。首拍的拍品比较杂，不都属于艺术品，从一对被单、四只熨斗、夜壶，到一位荷兰艺术家的画作，五花八门。1823年，佳士得迁址到了国王大街8号，200年来，伦敦佳士得的重大拍卖活动一直都在这里举办。佳士得也不是总在“家”里敲槌，有时当拍品数量过多办公场所容纳不下时，也会考虑在拍品所在地举行拍卖。例如，佳士得曾经推出过“豪宅拍卖”，即在大户人家豪宅中拍卖其遗留的艺术藏品。1848年，白金汉公爵豪宅的藏品拍卖历时37天;后来的汉米尔顿公爵十世的苏格兰豪宅物品拍卖成为了19世纪最轰动的一次“豪宅拍卖”。拍品中包括一百多幅来自英国、荷兰、佛兰德斯和西班牙的油画，以及来自中国、法国、意大利和日本的顶级瓷器和路易十四的梳妆台等，共计2213件拍品，拍卖了17天。佳士得还推出过“画室拍卖”，即当艺术家逝世后，在其画室里拍卖所有遗留的作品，雷诺兹、庚斯博罗、罗塞蒂等画家过世后佳士得都举行过“画室拍卖”。

苏富比和佳士得在办公场所举行拍卖的传统在英美国家一直延续到今天。如今的纽约苏富比总会在纽约约克大道的总部大楼里办拍卖；纽约佳士得则在洛克菲勒广场自己的办公楼里举行拍卖会。

两大拍卖行办公场地做拍卖的惯例在他们进入香港后被打破。1973年，苏富比进入香港并于当年11月16日在文华东方酒店举行了第一次拍卖。佳士得在香港的拍卖始于1986年，首场拍卖也是在文华东方酒店举行的。之后，两家拍行一直持续在酒店拍卖。直到2005年春季，佳士得率先将“大拍”从酒店里迁到了香港会议展览中心，苏富比随后于2006年春也将拍场迁至这家会展中心。今年春季，两家拍卖行依旧在会展中心举行了拍卖。酒店办拍卖也许是由于刚进香港时拍行规模较小，不具备购置或租用大面积办公场所的条件。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才出现的中国内地拍卖行，沿用了香港的酒店办拍卖的模式。1993年6月上海朵云轩首场拍卖在希尔顿饭店里举办；1994年3月中国嘉德的首次拍卖选在了长城饭店。

由于拍卖行的办公空间不可能像酒店多功能厅那样多的房间和大的面积，因而对于动辄上千件拍品的“大拍”，是无法一次都能容纳下的。北京的嘉德艺术中心盖成后，嘉德拍卖行自2018年春拍开始将酒店与艺术中心结合在一起办会，预展在酒店，拍卖会则回到嘉德艺术中心的办公场所。直到2022年秋拍，嘉德完全将“大拍”搬回了艺术中心举办。空间容纳不下，嘉德只能将“大拍”分成前后两段举行，以书画为主的拍品组成一段，以古董瓷器为主的拍品组成另一段，两段前后相隔半月举行。将“春秋大拍”分段举行是嘉德的无奈首创。中国内地的其他拍卖行至今仍然在酒店里办拍卖。

二、“拆散春秋拍”——“大卖场”回归“小门市”

2024年的秋季拍卖，苏富比和佳士得都将会在自己的办公场地举行，两大拍行的“大拍”也许将永久地与香港会展中心告别了。局限于场地面积，苏富比的秋拍将分为10月8-16日、18-23日、25-29日、11月15-19日、22-26日五段举办。佳士得秋季拍卖的第一段“区百龄珍藏：首拍”、“二十及二十一世纪日场与晚间拍卖”等四个专场已经提前“开幕”了，后面几段的时间表迄今还没有公布。

梵高《停泊的船只》 佳士得 2.51亿港元成交

区百龄珍藏 明永乐 青花四季花卉纹玉壶春瓶

佳士得 2760万港元成交

将秋季拍卖会拆散分段举行，这还能称其为秋拍吗？事实上，仔细回顾一下拍卖史，苏富比、佳士得等跨国拍卖行，历史上到如今的全球各大拍场，从来就没有明确的春季拍卖和秋季拍卖的概念。苏富比、佳士得登陆香港后也没有叫作春拍和秋拍，只是将一些拍卖专场集中举行而已。苏富比和佳士得全球的拍卖日程上至今也没出现过秋拍（Autumn or Fall Auction）或春拍(Spring Auction)的字样,最多代之以“亚洲艺术周”、“现当代艺术周”等名目。包括其香港拍卖的图录和拍卖现场的背景板上，也只突出企业的名号与专场名称，而没有秋季拍卖或春季拍卖的表述。

笔者翻查了一下，上海朵云轩1993年6月20日举行的中国内地拍企首场艺术品拍卖会，当时并不叫春季拍卖，而称为“朵云轩首届书画拍卖会”。而1994年3月27日，中国嘉德的首拍，名称为“中国嘉德’94春季中国书画暨油画拍卖会”。所以，第一个采用春季拍卖和秋季拍卖概念的是中国嘉德。这是嘉德当时对香港几大拍卖行考察之后的理解。从此以后，中国内地各家拍卖行纷纷效仿依照春秋两季大拍的模式。显然，中国内地拍企租用面积充裕的酒店，将许多品类组织在一起拍卖更为经济划算，半年一次整体拍卖或许是当时各种条件下的最佳选择。同时，拍卖在当时是新鲜事物，拍卖场上观看者比买家多，拍场座位数量总在数百以上，在酒店拍卖方便买家竞买和观众参观学习。

如今，香港几大国际拍卖行有了自己足够大的经营空间，开始回归了他们最早的经营传统：在自己的场地里运作，成熟一场拍一场；而且更加淡化了原本就不那么清晰的春秋两季整体拍卖，“春秋大卖场”终于回到了“日常小门市”。

​莫奈《睡莲》佳士得  2.33亿港元成交

笔者因此而请教了佳士得亚洲区主席程寿康先生：为什么佳士得要搬新居在家里拍卖？他认为，这样更有助于强化企业品牌形象，有益于增强与客户间的品牌凝聚力，同时有利于降低营运成本和经营上的便捷提效。此外，有了自己的空间，啥时间都可以安排拍卖会和举办各类艺术活动。而会展中心每年都被各界各类的活动预定的满满的，像拍卖这种灵活性很强的时间表很难临时插进去，这也是拍卖行最终只好放弃会展中心的一大原因。

对于这种拍场“回归”，艺术品藏家们会如何看待呢？笔者了解到，已有不少中国内地的“跨界”藏家向苏富比、佳士得反映了自己的抱怨：我又买书画又想看瓷器，是不是相隔半个月要跑两趟香港看预展？工作人员似乎也给不出更好的解决办法：可以去我们的中国内地巡展看拍品，或只好从网上审看拍品了。由此可见，回归“小门市”、“拆散春秋拍”的做法有利有弊，对卖家、拍行确实方便、节省和提高了效率，但对于“跨界收藏”的买家，就只能委屈一些了。

香港几大拍卖行与嘉德北京的新改变会不会是拍卖业的未来发展趋势？会不会引起中国内地各家艺术品拍行的效仿？笔者估计，“拆散春秋拍”容易，但建立自有艺术空间需要一定的经济实力。因而，“春秋大拍”的概念也许还会继续沿用。尤其在当今经济环境不太好的情况下，对“大拍”的规模和成本都会有一定的压缩。为了提高经营效率，方便快速结款，将“大拍”进行适当的分解，不必凑在春秋时，成熟一场拍一场，未尝不是一种好的解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