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艺术家闫项霏：女性主体的远征

闫项霏，是一位现居英国伦敦的中国当代艺术家，她以其独特的材料运用和对女性身份的深刻批判性表达，成为当代艺术界的新星。她通过纺织品、混合材料和珠宝设计等媒介，结合个人经历和社会观察，展现了女性在复杂社会结构中的紧张关系。她的作品不仅在视觉上给人以强烈的冲击力，更在思想上引发了观众对性别角色、社会制度以及文化符号背后深层意义的深入思考。闫项霏的艺术作品在国际展览和媒体报道中多次亮相，赢得了广泛的关注和赞誉。

闫项霏的创作风格充满了对材料与形式的细致研究，并通过这些元素表达出对女性身份和社会规范的深刻反思。她的《Pillow Talk》系列作品，便是在这种探索下的一个典型代表。在这一系列中，闫项霏选用了丝绸、刺绣等柔软的材料，通过对这些材料的精心组合和艺术处理，呈现出女性在梦境与现实之间的身份转换。这些材料不仅是视觉上的创新，更是对女性复杂感受与身份的一种象征。丝绸和刺绣柔软而细腻，象征了女性在社会中常被视为的脆弱和易受影响的一面，但同时，这些看似柔软的物质背后隐藏着力量和韧性，正如女性在面对社会和文化压力时展现出的内在力量。

图1:Old Air Pillow，旧丝袜，空气，丝线，48x74x25cm，2023

在这些作品中，枕头、杯碟等物品被重新塑造，成为表达女性身份的载体。虽然这些物品在日常生活中再普通不过，但闫项霏通过对刺绣花朵的设计、技法和材料的重构，将它们赋予了深刻的象征意义。这些物品通过被脆弱而轻盈的面料重构，不再只是日常用品，而是代表了女性在家庭与社会中的角色和她们所承受的压力。纺织品的柔软和可塑性，被闫项霏巧妙地运用来探讨女性主体身份的复杂性，这种表达不仅停留在表面，更深入到心理和情感层面，借用梦境的隐喻，反映了女性身份在现实生活中的多面性。

图2: Pillow Talk，欧根纱，刺绣，玻璃，2023

闫项霏在创作中还展现了对无意识与潜意识的深刻理解。她在《Pillow Talk》系列中的表现手法，展现了她对梦境与现实之间微妙关系的敏锐感知。作品通过柔软的面料，探讨了梦境与现实之间的界限，正如拉康（Jacques Lacan）在他的精神分析理论中所提出的“the Real”（真实界）概念一样，这种界限是语言和理性无法完全表达的存在领域。在《Pillow Talk》系列中，闫项霏通过面料和刺绣所表现出的梦境感，正是这种“真实界”的艺术表现。莎士比亚曾言“梦是现实的影子”，在闫项霏的作品中，梦境不仅是现实的影子，更是女性身份寻求在现实被重视与自我主体实现的写照。

图3: Pillow Talk，数码摄影，2023

闫项霏在研究女性梦境和男性梦境样本时，发现女性的梦境通常包含更多的人物和色彩，并且这些梦境往往发生在室内。这一发现进一步促使她在作品中探讨女性身份在社会中的表达和受到的限制。她通过柔软的材料，如丝绸和丝袜碎片，捕捉并重述那些语言难以描述的情感和身份体验。这些物品在作品中象征了梦境中的流动性和不确定性，也暗示了女性在社会结构中的边缘化身份。她的这种艺术表达创造了超现实的精神感受，从而引发观众对女性在社会中的复杂角色的反思。

图4: Dandelion，装置，真丝，丝绵，红枣，花生，莲子，不锈钢 ，30x30x10cm ，2022

闫项霏对材料的选择和运用不仅仅停留在形式上的创新，更是对社会文化符号的深刻批判。例如，她在《Dandelion》和《Touching the Blessing》中使用的红枣、花生、莲子等物品，均是中国传统婚礼习俗中常见的象征性物品，这些物品在传统文化中象征着生育和繁衍的祝愿。通过将这些符号刺入柔软的丝绸枕头，闫项霏改变了它们的语境，使这些物品不再仅仅是象征祝福的符号，而是社会对女性生育功能期待的象征。这种期待正如恩格斯在《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中所指出的，婚姻制度通过控制女性的生育权来巩固男性的经济权力和社会地位。随着私有制的确立，婚姻制度逐渐演变为保障财产继承和父系血统延续的工具，在这一过程中，女性的自主权被剥夺，成为了男性财产的一部分。

图5: Dandelion，装置，真丝，丝绵，红枣，花生，莲子，不锈钢 ，30x30x10cm ，2022

《Dandelion》中的“祝福”也可以被解读为女性自主权被剥夺的一种象征性展示。在父权制的婚姻制度中，女性的身体被视为男性财产的一部分，婚姻制度通过控制女性的生育权，确保了男性在经济体系中的主导地位。闫项霏通过这些符号化的“美丽仪式”与物品，揭示了女性在这种制度下被“父权制美丽”催眠的痛苦和无力感，同时也对这种压迫性结构提出了质疑和批判。

图6: Touching the Blessing，银盐摄影，30.48x40.6cm

闫项霏对符号学的运用同样具有深刻的意义。她在作品中使用的材料和物品，不仅是文化符号，更是性别身份建构的工具。这些符号通过传统习俗和仪式，被不断再现和强化，使得社会对女性角色的期待得以巩固。在《Dandelion》和《Touching the Blessing》中，闫项霏通过将这些传统符号从传统的抛向空中的象征，改变为刺在用新娘白色缎面裙子做成的床和枕头上，改变了它们的语境，从而对这些符号的传统意义提出质疑和反思。红枣、花生、莲子等传统符号在这种新的艺术表达中，失去了它们原本的“祝福”意义，转而成为对生育压力和性别期待的隐喻。枕头和针、穿刺的结合产生了一种刺痛感，象征了社会对女性的生育期待带来的心理和身体压力。这一刺痛感也可以被视为一种新的创造，即对传统文化中的性别压迫的反抗。

图7: Touching the Blessing，银盐摄影，40.6x50.8cm

在摄影作品《Touching the Blessing》中，闫项霏进一步探索了这些象征物与女性身体之间的关系。为了记录真实的身体体验，闫项霏亲自躺在撒满红枣、花生、桂圆和莲子的传统婚床上，感受传统仪式带来的痛苦。这一过程不仅是一种艺术创作，更是对社会文化的深刻反思。闫项霏通过与当代摄影艺术家梅宇昇合作，创作出系列银盐摄影，真实记录了这一充满象征意义的时刻。这些作品在视觉上富有冲击力，同时在思想上也具有深刻的批判性，挑战了婚姻制度的合法性，质疑了文化符号背后的性别规范和社会结构。

闫项霏的作品通过对传统文化符号的重新解读，成功地揭示了父权制婚姻制度和资本主义对女性的压迫。她通过视觉艺术，将这些看似温和的日常物品转化为对社会制度的批判工具，从而为观众提供了一个思考性别压迫和社会不公的新视角。在艺术与理论的交织中，闫项霏以其独特的艺术语言，表达了对社会制度的深刻批判，并呼吁人们重新审视和反思这些制度背后的权力结构。

通过对材料的精细运用和对文化符号的深刻反思，闫项霏不仅为当代艺术注入了新的活力，更为性别议题的讨论提供了丰富的视角。她的作品充满了对女性身份、社会制度和文化符号的深刻探讨，不仅在视觉上引人注目，更在思想上引发了广泛的讨论和反思。在当代艺术的语境中，闫项霏无疑是一位正在寻求用艺术改变社会现实的艺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