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tortured egg, watercolor on paper, digital, 2022
Make the devil bite the angel dust, color pencil on paper, digital, 2022
Blue summer, digital, 2021
李嘉存 (Jiacun Li)是一名来自伦敦的插画师、独立动画导演,他精通分镜故事板和创意视觉设计。李嘉存的艺术创作旨在通过多种媒介(包括漫画、图像小说、2D 动画和定格动画),来讲述一个个引人入胜的故事,让观众沉浸在他的创意世界中。
李嘉存
李嘉存对生活中的人事物非常敏感,他时常会符号化一些场域,并将它们与个人经历、童年记忆连接在一起。也许是他曾梦到过?也许它们让他想起了某些人?李嘉存害怕随着时间的流逝,成长道路上的一些印象深刻的瞬间会被淡忘。
Ice cream or the fake snow on Bond Street, ink, color pencil on paper, digital, 2022
"My wife bought me Nike shoes for only 40 euros! ", digital, 2022
“朋友常说,好了刚才在(某地)发生的事又得被你画下来了。对我而言,它们就是我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它们都是属于我个人的一部分。我想通过自己擅长的方式将它们珍存起来,像是我的记忆档案来保护。”
正因如此,李嘉存的作品经常涉及唤起人类意识、个人感受和经验的叙事,他喜欢构建人与地点之间的关系,以建立一个关于它们的记忆档案,尝试更新和保护这些记忆。在他的作品中,角色常常被描绘成拟人化的动物或独特的超现实存在,这代表了现实生活中我的多种面貌,使理想化与荒谬共存。
I like me better when I’m with food, graphite on paper, digital, 2022
Sirens on the road, digital, 2022
最近两年,李嘉存的创作重在平衡自我表达和观众介入之间的平衡。比如他喜欢在作品中设立一些隐喻,但当这些隐喻丝毫未被观众看出来时自己是否会介意呢?或者说他鼓励不同的观众对其作品的解读有所不同。
观看李嘉存作品,会被其中天马行空的想象吸引,也会被其作品中真挚的情感所触动,他的作品灵感大部分来源于日常生活,比如疫情的感受或者旅行的见闻,尤其是他对“记忆”主题的探讨,更能引起人们的共鸣。当时间渐行渐远,记忆被封存和遗忘之时,再去看艺术家的作品,那份感动、触动会油然而生,就像古诗“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所带来的感动,这或许就是艺术家创作的意义所在。
冰箱里的乐高, digital, 2021
I’m wearing your helmet, digital, 2021
山风吹得我昏昏欲睡, digital, 2021
问:首先请您自我介绍下您的工作,为什么会选择成为插画师、独立动画导演作为发展方向?
李嘉存:我是李嘉存,一位工作生活于伦敦的插画师、独立动画导演。我本科学习视觉传达,但我发现我更喜欢storytelling,致力于用超现实、荒诞和幽默的叙事画面来表达自我,所以在来到伦敦后我选择成为一位插画师。在RCA读研期间,我接触了大量实验动画和电影,平时也跟动画专业的朋友接触的较多,慢慢发现自己被动画这个媒介所吸引。对我而言。动画像电影一样,动画能构建时间,故事结构、节奏、声音,动画完全是一个全新的更广阔的世界。 我很享受这种两栖创作者的身份,以及不同媒介给我带来的体验和挑战。
问:您涉猎的范围非常广泛,绘本 / 儿童绘本、图像小说、海报、日历、插画、漫画、动画电影等等,不同的方向相互之间对您的创作影响大吗?
李嘉存:对我影响巨大,不同的创作媒介能带给我不一样的体验和乐趣。我平时很重视和享受创作过程,不喜欢一尘不变地创作方式,更愿意探索不同材料和媒介,有时它们能给我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虽然创作形式多样,但我觉得有很多方面是互通的。
比如我在本科大学那会儿才得知有种形式叫图像小说(graphic novel),后来发现相较于漫画插画,图像小说它更多的有文学的成分在里面(有些也是纪实类的,有些则是虚构的)。但这些创作形式的共同点是基于讲故事(storytelling),所以创作者的重心可能就不再仅仅是视觉呈现上了,更多的会要求创作者选择什么样的叙事方法。 所以图像小说、漫画也是有属于自己的语法和结构的,是需要细品的。我觉得本质和电影差不多,对人物的塑造,情绪的处理,构建时间,构建世界,叙事上的蒙太奇等等;但我觉得又有和电影不同的地方:你可以把一个个图像小说里的格子看作是电影每个镜头的“框”,但由于媒介的特殊性,能通过视觉打破这个“框”,来用自己的方式布局(play with layout),来体现一些幻想的画面,或是来营造多线叙事,所以怎么玩完全取决于创作者和创作内容本身;虽然电影它不能呈现给观众画框外发生的故事,所以他们就会通过声音来“叙事”(play with sound),观众可以通过听到镜头外(off screen)的声音来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所以我觉得不同的创作媒介有不同的玩法,我很享受它们。
Spectacle, graphite on paper, digital, 2020
收录于图像小说合集Sanitiser on toast
问:以独立动画电影创作为例,您创作的手段和方法是什么呢?
李嘉存:第一步是外出,观察和记录是关键。
记得疫情那会儿我住在学生公寓,天天晚饭后会去公园跑步散步,对我而言这是很好的思考的机会。我会将自己的想法,通过手机录音对自己讲出来。反复回听,然后当这些点子足够多时,我试图像拼贴画一样看看它们之间是否有关联。独立动画前期准备十分重要。我会在写剧本时,就将想要的镜头语言提前设计好标注下来。有序列的剧本格式,决定着整个故事的节奏,同时需要提前考虑好戏剧、喜剧、行动、场景、角色探索以及故事氛围等要素;不断向自己提问:采取这样序列顺序的目的是什么?该使用怎样的镜头语言和运镜方式?想传达表达的寓意是什么?这些都是需要预设好的。
一旦完成剧本,我会开始分镜故事板(storyboarding)制作,画故事概览图(thumbnails for each shots)确立每个镜头的构图、场景、场面设定、人物位置、运动轨迹、镜头角度等。
由于我平时很喜欢法国新浪潮电影,以及我读研期间的论文写的是德国表现主义电影。它们影响着我在前期构思时尽可能地做到内容、形式两不误。
根据电影进行故事概览图练习
最后是执行。我喜欢用不同媒材,对于一些大场景和室内细节场景,我倾向手绘;用digital和拼贴的方式来表现人物动态等。 我会借助软件来复制粘贴背景或相似的场景元素以提高效率;利用3d透视和透明图层来延展空间和叙事,划分画面主体物与环境的色调。这些都能帮助我对动画整体故事序列的理解。当一切准备就位后,我会将所有storyboard串联做成一个预览动画(animatic)来判断是否达到自己想要呈现的动画效果。
动画Last Cigarette截帧, 2021
问:您最早接触动画或者绘本的时候有哪些印象深刻的作品?
李嘉存:给我印象深刻的是丰子恺和朱德庸的漫画。我认为“幽默”是很重要的。小时候也会看很多乌龙院,我被其荒诞、讽刺、风趣所吸引。动画的启蒙当然是宫崎骏,我至今还记得小时候在以前的家早餐喝着豆浆看着龙猫大肚子的画面。 但长大后慢慢发现艺术家需要不断创新而不是重复做精。其实做动画很多的环节的是重复,宫崎骏曾说动画的容错率很低,大多数画面只有一点点的变化,这个人的阴影转面怎么转,这些东西就和画画不一样了,没有灵性了。所以在我成长过程中,画画的时候我总是提醒自己真诚的去画画,这样才能保护住画面的属于我自己的energy。
问:看您的作品,其中人物形象非常的多元,充满了想象力,您的作品风格有受什么影响吗,怎么形成了现在的风格?
李嘉存:我比较幸运,小时候经常随父母出国旅行。每当我去一个新地方,我被迫成为一个倾听者和观察者,我曾经比较内向,加上语言不通,使我无法讲故事,但我能收集故事,我花了更多时间来观察周围的人与物。然后在自己的笔记本上记录下来我眼中的它们的样子,可能和现实会有所不同,但它们对我而言才是真正的我所看到的东西。
可能也跟我从小学画国画有关吧,看到一些事物我首先爱提取他的神韵而不是他的外在形象,以及会专注我所幻想出来的东西。所以我的画面中往往会有不同形态的拟人化动物或未知生物,表现了我在这个世界中的不同面。
读研后,我的导师很鼓励我们做视觉日记(visual diary),它不是简单的速写本或写生本。更多的是随心所欲的用视觉记录自己,自己的状态、感受、见闻等等。
She texted me her dream last night, graphite on paper, 2022
问:还有,看您的自述会可以看到,作品的灵感部分来自日常生活的经验,比如疫情的感受或者旅行的见闻,其实创意是非常难的事情,能否谈谈您创作的灵感来源?
李嘉存:我的灵感来自生活的方方面面吧,首先我确保每天有视觉、文本输入。我从电影、戏剧、文学中学到很多。比如电影的镜头移动(camera movement)观众被导演领着走,并被告诉需要重视什么,或是直接利用jump cut来转承两个时空间的故事。或是戏剧、默片里的场面调度(mise-en-scène)包括对演员的调动,舞台设计等。包括音乐,音乐对我而言很重要,能更帮助我关注自己的情绪并学习如何表现和传达情绪。
当然还有旅行。最近的一次印象深刻的就是年初和朋友一块去约旦,这次旅行给我一种更深的作为一个局外人,介入一个陌生环境的感觉。身处那样的地貌和风景下,感觉自己是个nobody。我们每天会有不少时间是在车上,我就一直望着窗外,在那种距离那个广阔的地理环境下,坐坐群山,它能使你谦逊,感知自身的渺小,心里会有很多想说的需要被表达。
而且作为创作者,我觉得灵光一现是很难得的事情。比如我晚上出去散步的时候路过一座天桥,天桥下面是一个半施工建筑。晚上的时候盯着那些横七竖八的线条,好像能看到里面会有一些什么,回家以后我会立马试图创作出一些东西。我感觉更多的是一刹那产生的冲动,导致我今天想到了,今天就要打完草稿,明天或者后天这两天就要画出来。
红海潜水艇,graphite on paper, digital, 2023
鼻子那么长,是拥抱的时候在撒谎吗,digital, 2023
问:在日常生活中,您会特意的去发掘可以动画化的人事物吗?
李嘉存:会。动画会帮助我了解节奏,图像的顺序和故事的发展。比如疫情那年的暑假,我待在伦敦没有回国,为了缓解焦虑我跟朋友们会保持每周两次的见面,去不同朋友家做饭聊天。有一次我们饭后在客厅打扑克,赌注就是输的人被关进一个有老鼠出没的房间,英国的老式房子经常会闹耗子,我非常怕老鼠。我就把这个小趣事画成了gif动画。
问:您讲到自己的作品“喜欢构建人与地点之间的关系,以建立一个关于它们的记忆档案,尝试更新和保护这些记忆。”为什么对这个方向感兴趣?能否举例展开谈谈您是如何在作品中实现这一观念的?
李嘉存:我在读研期间上过一门叫Site的课程,它提供了一种全新的工作和思考的方式-在访问不同场域的同时进行工作。课程上,学生会根据每周不同的主题被带到相对应的场域(site),自主进行课题挖掘研究。说到这不得不提我非常喜欢的以公路片出名的德国导演Wim Wenders,他身为电影人同时是画家和摄影师,在一次访谈中Wenders提到:
“当我回顾我在旅途中记录的照片,开始将两到三张照片粘贴在一起,这很令人兴奋,因为当我从一张图像切到另一张图像之前,发现它们就像油画一样,只是它们在移动,(我没动相机)镜头里的对象却在动,风在吹,树叶在动,云在动,太阳来来去去,空中的鸟,而此刻,Site就像电影中的角色们,所以我认为这很令人兴奋。”
也许是这种“训练”多了,让我会对生活中的人事物更敏感,我时常会符号化一些场域,并将它们与个人经历、童年记忆连接在一起。也许我曾梦到过?也许它们让我想起了某些人?我害怕随着时间的流逝,成长道路上的一些印象深刻的瞬间会被淡忘。朋友常说,好了刚才在(某地)发生的事又得被你画下来了。对我而言,它们就是我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它们都是属于我个人的一部分。我想通过自己擅长的方式将它们珍存起来,像是我的记忆档案来保护。
这让我的实践以沉浸在一个地点为中心。比如这幅hunger.on.hillside, 讲述冬天和朋友们沿英国南海岸Dorset的骑行之旅。途中我在一座山丘上闻到了小时候外婆家的酸菜年糕汤,但发现远处驶来的是化肥运输车。回到住处小镇上,看到一个骑着电动四轮车的老奶奶和年轻人“赛跑”—又让我立马闪回儿时小学放学的那条街道。
hunger.on.hillside, digital, 2022
问:您现在创作中正在思考和想要解决的问题是什么?
李嘉存:如今创作中我会考虑受众。我会问自己这个故事,是想讲给谁听的,是想讲给你自己听,还是讲给大众听。我最近两年的创作也在平衡自我表达和观众介入之间的平衡。比如我喜欢在作品中设立一些隐喻,但当这些隐喻丝毫未被观众看出来时我是否会介意呢?或者说我鼓励不同的观众对我作品的解读有所不同。
其次是我希望自己能坚持拥抱多种媒介,一旦常运用一两种创作方式,就会使自己陷入一个舒适区。而且我个人不是很喜欢风格这个词,风格很容易把创作者局限住。不一定有风格是件好事。虽然现在市面上比较看重这个,但我个人觉得如果一直沿用一种风格或者一种创作方式,它会逐渐把你的创作热情给消磨掉。我觉得还是得看创作状态下的心境,你想创作一个什么样感觉的画面,在那一刻你应该心里会有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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