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一一王焕波

　　一、

　　疫情再次汹涌而来，周围的很多人都已经阳了，我被困在家里站在阳台上望着空落落的街道发呆。

　　其实发呆也不错，运气好的话，还会有飘飘欲仙、灵魂出窍的感觉，这个时候可能会有灵感的产生。

　　困兽犹斗，人困如何？

　　人有思想，身体被困住，心却理应飞向远方。

　　远方，多么令人向往呀！远方有什么？失落的情绪和忧伤的本性使诗人海子说：“远方除了遥远一无所有……更远的地方更加孤独……”但我还是愿意相信：远方理应代表憧憬，安放着理想生活，是诗意的栖居，像一首歌里唱到的：“那里有辽阔的天空，温暖的风和许多等着你去实现的梦想”。

　　晚饭后我躺在沙发上写着上面的文字，正想着要怎么走出心灵的樊笼，仰望于天地之间，用新的梦想去填充心灵的洼地，突然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姥爷，我要看飞机”！

　　于是，俩个小外孙爬在我身上闹着要我在手机上搜索飞机的视频，我突然感到我上面写出的一段文字有点滑稽，一个拥有孙辈的老头，应该是与“梦想”这个词绝缘了吧？

　　随着手机屏幕上歼15战机在国产****上呼啸着腾空而起，老夫振奋，小孩雀跃，大叫：“姥爷，这飞机去干什么呢”？是呀，飞机去干嘛呢？我想起一句歌词：“谁来侵犯就叫他灭亡”！

　　二、

　　实际上我是去过远方的，感谢这个伟大的时代，使我走过了以前想都没有想过的地方一一那些以前只能在地图上看到的地方是真正的远方。

　　但我感觉的远方却不是这样的，远方是应该爬山涉水历尽艰辛才到达的地方。少年时代刚学会骑自行车时，骑车从村里翻过山头涉一条小河到天福山，那是远方；年轻时带着学生骑自行车60公里到昆嵛山写生，在没有电话没有网络的时代，那是绝对的远方。

　　而如今，在舒适的大型机舱里，喝着红酒看着电影，十几小时后飞到了地球的另一端，远是远矣，可没有了远方的心理感受。

　　我们追求的诗和远方，其实是两样东西：诗是美，远方是自由。只要心中有远方，在哪都能诗意地栖居。保持着诗意的态度，学会发现诗意。当我们足够丰富，能够去创造诗意的时候，自由就已经实现了。

　　它不在远方，它在眼前。

　　三、

　　由于疫情影响，我蛰居在钢筋水泥的包围中动弹不得。我希望压抑的心情能在空中自由地进入肆意状态，享受驰骋的快乐。我把目光投向了雪域高原，我相信，在那里，透明的心境也会随之在蓝色的天空尽情闪烁。

　　即使是在拥有现代化交通的当今社会，从任何一个地方靠近它，都不是能够轻易做到的，所以，这才是真正的远方。

　　关于雪山，我只是远远地见过四姑娘山和祁连山，却从未到过青藏高原，我似乎有些惧怕那遥远的旅程，那一望无际的高原公路和高原反应，想想就心怯。

　　我有一个医生朋友，一个女医学专家，一不留神同她儿子驾车去了西藏。回来的接风宴上，我望着完成了如此壮举的娘俩，想像着一路上惊心动魄的风光，边喝酒边想努力从他们身上找点远方的痕迹。

　　我们教研组一女同事，平日柔弱安静地在办公室里写字画画，一不留神暑假里与家人驾车开上了青藏高原，开学后若无其事地上班，继续安静在办公室里写字画画，而我，却只能在画室里想象着那遥远的雪域高原，你说，这都叫什么事？

　　我决心放飞自己的心情，让心飞向远方，不是地球另一端的那个远方，而是充满着神秘圣洁的雪山草原。

　　前面说过，对于雪山，我只是惊鸿一瞥，没有画过写生，但是我觉得我有去表现它们的欲望。按照自己的想像，画出心中的圣山，不受客观风景的羁绊，没准有可能画出更好的作品来呢。先人范仲淹先生没去过岳阳楼，不是也把《岳阳楼记》写的妙笔生花！

　　四、

　　我决定画一组作品，来表达自己的心情，让在钢筋水泥铸成的空间里被搁置已久的梦想同心情一块上路，让它自由自在地飞翔。

　　家里已经成为从北京回来俩小外孙的战场，平日秩序井然的画室早已“硝烟弥漫，满目疮痍，山河破碎”，我穿过飞机、军舰、坦克、**及各种兵器和不明飞行物构成的封锁线，把宣纸订到墙上，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艺术创作不一定是外在形式上的体验，而是情绪情感上的体验，是心理上的体验。艺术作品是可以虚构的，但你的感情体验却不能虚构，这项从事虚构的工作，是最容不得虚情假意。

　　当然，有了深刻的体验，有了饱满的激情，也可能画出扯淡的作品，扯淡就扯谈吧，只要这样想过，努力过就好。在这个不能出门的日子里，还是要多折腾自己，而不要让自己轻松地滑过。

　　五、

　　世上的事情多的做不完，你应该做的就在你手边。就这样，我有条不紊地开始了我的工作，每天早晨，拉开窗帘，望着室外的阳光，充满着创作的激情。

　　我在宣纸上尽情地塑造着心中的意境。无边的苍茫，无边的寂寞，如同踏上另一个星球。嘈杂和纷乱消失了，我希望用大宇宙的角度来观照生命，在孤寂无声的世界里，感到人是多么的渺小，在这单纯的天地间，思维更加开阔，体会生命的意义也会更深刻。

　　我觉得我已经做好了充分的精神和技术上的准备，应该能画出惊世骇俗的作品，震惊美术界一一假如我能画出来的话。

　　正当我怀着初恋般的热情和宗教般的虔诚，准备餐风饮露般地一步一磕向心中的圣地走去时，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姥爷，给我画一个奥特曼”，4岁的外孙把一个怪模怪样的家伙举到我面前，刚放飞的心情又回来了，在卡纸上去画我跟本就不认识的这哥们，那震惊美术界的惊世骇俗的作品应该还在火星通往地球的路上。

　　六、

　　我从来没有半途而废的习惯，有了想法和计划如果没有完成，便如鲠在喉，所以尽管思路经常被打断，创作过程中动不动就得画个奥特曼或别的什么我根本就不认识的东西，而我自己的工作还在继续。我尽力地排除着各种干扰，避免让生活的繁杂，压跨你本来就不重的身体。

　　我努力坚持每天八小时的工作。随着画稿一张一张地增加，脑子里的形象也越来越少，我觉得应该结束这组作品的创作了，“终于完成了，只要完成了，它就是好的”，至少，它们表达了困居于斗室的我对远方的向往心情。

　　即使，我画了一些扯淡的作品或者什么也没有画出来，只要努力过就好。我想起一位禅师船子德诚晚上钓鱼，半条鱼也没钓到，他写偈语到：“满船空载月明归”（我驾着空空的鱼船，却满载明亮的月光回来），意境空灵绝美，禅意发人深省。

　　春节马上就要来临，祝大家新春快乐。

　　王焕波

　　2023年1月16日夜

　　转自：天福山人王焕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