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宗慰是谁?”
展览之前,我遇到了这个问题,脑中快速回忆孙宗慰的代表作,意图“拼凑”出一个孙宗慰的形象,但回答的线索依然是零碎的。
孙宗慰在重庆,约1940年
年少慕名徐悲鸿进入国立中央大学艺术科西画组,幸运的成为刚结束欧洲之行回国任教的徐悲鸿的得意门生之一。更得吕斯百推荐成为张大千敦煌之行的艺术助手,主要负责白描部分的工作。
这似乎是孙宗慰人生中的两个高光时刻,也是最为世人所熟知。
孙宗慰报考国立中央大学的准考证,1934年
正如中央美术学院教授曹庆晖在展览前言中所写:“透过徐悲鸿与中央大学、张大千与敦煌石窟,我们可以把握到孙宗慰艺术起步时在“见”与“知”上的启蒙。”
但这也只是孙宗慰的人生片段,更为可惜的是这些故事一度被吹散在历史的风里,只留下一个踽踽独行的背影。
孙宗慰也是势象艺术中心长往以来所关注的中国现代艺术史脉络中的重要艺术家之一。孙宗慰作为张大千所聘任的助手前往敦煌,是“西域西域-孙宗慰艺术展”的起源。
西域西域-孙宗慰艺术展持续至10月10日
担任本次展览策展人冯宇更是与孙宗慰家属交往13年之久,从孙宗慰开始进入到当代视野中,再到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喜欢孙宗慰艺术,冯宇见证了这个过程。在冯宇看来,孙宗慰遗留作品中,数量最多、最成体系的莫属西域题材的作品了。这些作品,包括油画、水墨、白描、水彩以及素描速写。
西域西域-孙宗慰艺术展中聚焦其1941年至1942年西域采风的经历展开,展出孙宗慰油画、水墨、水彩、素描原作六十余件。对于其他的艺术家来讲,西行或许是一种经历,艺术作品多了一种面貌,而对于孙宗慰,则是毕生作品的基石所在。
策展人冯宇现场导览
雅昌艺术网与策展人冯宇,“跟随”孙宗慰西行的步伐,“重走”孙宗慰走过的西域和那个年代。
第一篇
孙宗慰为什么去西域?
孙宗慰是一个颇有天分的艺术青年,在校受教于徐悲鸿,毕业之际更是由徐悲鸿力荐留在中央大学艺术系任教。
也正是在中央大学艺术系,年轻的孙宗慰和张大千之间有了第一次交集。
在中央大学艺术系就读时的孙宗慰
1936年,张大千在中央大学艺术系代三个月课,期间有一次与孙宗慰同去黄山写生,那时张大千就对这个踏实勤奋的年轻人留下了不错的印象。1941年春,在张大千二哥的追悼会上,张大千与时任中央大学艺术系主任的吕斯百谈起将去敦煌探访千佛洞,需要一个有绘画写生能力的人做助手,吕斯百向张大千推荐了孙宗慰。
《敦煌莫高窟风景》孙宗慰 纸本水彩 24×30cm 1941年
当时中央大学愿为孙宗慰西域之行停薪留职一年,吕斯百先生更是告诫孙宗慰这是一次难得的学习机会。此时是孙宗慰在中央大学艺术系任助教的第三年,工作中的诸多繁琐事务使得他常常无暇兼顾艺术创作。孙宗慰也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机会,便欣然决定一同前往。
《敦煌途中》 孙宗慰 17×21cm×4 1941年 纸本水彩
彼时,张大千先行一步乘坐飞机到达兰州,1941年4月底,孙宗慰从重庆出发,途中因战乱,一路坐车、骑驴甚至徒步,耗时一个多月到达兰州和张大千汇合去往敦煌。孙宗慰帮助张大千临摹壁画、写生塑彩、给洞窟编号等。
这是学习西画出身的孙宗慰第一次系统的研究中国传统绘画,并留下一批精彩的敦煌壁画作品。
《蒙藏人民歌舞图》孙宗慰 布面油画 90×120cm 1943年
“从1941年4月到1942年5月准备返回重庆,但中间因为山洪爆发,孙宗慰不得不在兰州滞留三个月,这期间他把在这一年来的作品或素材进行整理,也为后来的创作做了铺垫。”冯宇讲到。孙宗慰西域之行的作品中,有的用中国画画法来表现蒙藏人的生活,也有凭记忆画成油画“藏族舞蹈”之类。1942年,孙宗慰返回中央大学后,敦煌之行所沉淀的经历和创作思考使他迎来艺术生涯中的高峰,而这些西行作品在日后也成为了孙宗慰最负盛名的代表作。
《敦煌壁画之飞天》 孙宗慰 纸本水墨设色 30×60cm 1944年
1946年1月,孙宗慰在重庆举办个展,展出的152件作品中,115件为西域作品,徐悲鸿看展后,对孙宗慰所取得的成绩大加赞赏。从中也可看出孙宗慰本人对这一题材的钟爱与得心应手。
冯宇后来研究孙宗慰作品发现,一直到其1945年的作品中还是以西域敦煌为题材进行创作,前后整整5年时间。1946年孙宗慰跟随徐悲鸿北上之后,绘画风格和题材就发生了变化。
第二篇
孙宗慰笔下的西域风情
孙宗慰生前曾亲自归纳整理其重要作品,《蒙藏生活》系列(十三幅)、《蒙藏人物》八开册页、《蒙藏人物图》十八开册页等,都是孙宗慰自己装裱并整理成册。
《蒙藏人物图》 孙宗慰 纸本水墨设色 15×25cm×9 1942年
(册页选二)
“从这些已有作品中,可见孙宗慰逐步整理完善这类作品,从个体画面到人物和动物组合出现,最后人、物置于场景,甚至有的形象多次出现,也足见对这一题材的用心备至。”冯宇进一步说到。
十八开册页《蒙藏人物图》(西域少数民族服饰系列)展出现场
这些作品也得以在本次展览中呈现,比如十八开册页《蒙藏人物图》(西域少数民族服饰系列),是孙宗慰家属在拍卖中拍回。画面为独立的个体,或蹲或站,正面、背面均有,蒙藏人物的服饰都极为考究。
孙宗慰蒙藏歌舞油画作品中尺幅最大的一张也得以展出,同时展出的还有一张国画素材作品。
《前行》 孙宗慰 布面油画 47×29cm 1942年
被用作展览海报作品的《前行》,描绘的是一个负重者在沙漠中微微前倾,与其说是一个蒙藏人物的形象,不如说是孙宗慰对于当时自己状态的表现。
《冬不拉》 孙宗慰 52 × 53cm 1943年 布面油画
同样表现蒙藏题材的作品,还有这件《冬不拉》,孙宗慰将蒙藏歌舞的背景和哈萨克歌舞等场景融合在一起,画面中的人物憨态可掬。值得注意的是,在孙宗慰停止敦煌题材作品创作之后,就不再用这种表现方式,蒙藏作品是孙宗慰在当时特定心态下创作出来的,而后在重庆、北京的际遇不同,作品的表现手法也是不一样的。
《献茶图》 孙宗慰 53.7×68.4cm 1941年 布面油画
左起:孙景年、王兴伟、许红、秦琦
另外一张极为特殊的是创作于1941年的《献茶图》,出自于当代艺术家王兴伟的收藏。“这件作品之前在画册中见过,这是我第一次见原作,色彩和构图都非常精彩。我们在准备孙宗慰展览期间拜访过王兴伟、王音、秦琦等几位当代艺术家,他们基本都临摹或借用孙宗慰作品中的元素,这很难得的。”冯宇分享到。
《月牙泉》孙宗慰 布面油画 64×82cm 1943年
油画部分的作品亦有一张“十分浪漫”的作品,是孙宗慰创作于月牙泉,很少公开展出。作品尺幅不大,但孙宗慰把天空、沙漠、月牙泉之间的颜色表现非常到位,构图和色彩都有一种清新、雅致和浪漫的感觉。
其实谈到颜色,孙宗慰在西行期间,曾经和喇嘛们学习过颜料的制作,所以即便是过去80年了,颜色依然很亮。
《塔尔寺小金瓦寺》孙宗慰 布面油画 58.5x73.5cm 1943年
展出作品中不乏喇嘛的出现,在对于人物画的创作中,孙宗慰忽略了骨骼关系,对人物做了团行处理,在当时是非常前卫的创作,现在看来依然是当代的。
展出的孙宗慰自画像(部分)
笔者最为关注的当属是展出的孙宗慰先生四幅自画像,青年、中年、接近晚年等每个时期均有自画像。孙宗慰留存作品中有十余幅自画像创作,这在当时的艺术家中算是数量比较多。
“这其中一方面是因为当时请模特的费用也比较高,就自己画自己。另一方面孙宗慰对于自己艺术家的身份比较在意,每个形态中都留有作品,比如持烟斗、在画室中等等。”冯宇说到。
《塞上行》 孙宗慰 67×78cm 1942年 布面油画
其中最为人熟知的是其《塞上行》,当时艺术家其实正值青年,但艰苦的敦煌生活给了艺术家很多磨练。创作这件自画像时,孙宗慰已经回到了重庆,画面中特别对胡须做了修整,两颊的高原红更是当时的真实艺术家形象。
《文殊菩萨赴会图》 孙宗慰 纸本白描 198×114cm 1941年
《普贤菩萨赴会图》 孙宗慰 纸本白描 188×114cm 1941年
油画作品之外,展厅中还有两件巨幅的白描作品,一张画被分为三个部分,最后装裱在一起。临摹的分别是普贤菩萨和文殊菩萨,一笔而就,线条流畅。但后来因为种种原因,未能上色。
《塞上一景》 孙宗慰 110×63cm 1943年 纸本水墨设色
另外一件《塞上一景》中,最吸引眼球中莫过于孙宗慰笔下的骆驼,双目灵动、含情脉脉。用冯宇的话说是很温情。很多艺术家都有骆驼题材的创作,这也是画家自喻艺术创作之路犹如沙漠中负重行走的骆驼般,都是一段苦旅。
《驼牧》
骆驼笑我,我笑骆驼,
一生辛苦算谁多?
也惯住无人的沙漠,也饱经平地的风波。
不问千斤万担尽量驮,不管千山万水随意过。
热时能耐渴,饥时能挨饿。
从没懒惰,哪敢差错!
鞭挞且由他,忍受还在我。
只要于人家有益,凡事无可不可。
不必于自己有利,随分得过且过。
闲来耸肩而歌,倦来席地而卧。
生既不用五鼎食,死亦无须马革裹。
背上美人不是家子婆,腰间黄金终是客人货。
所得者何?问心无怍。
所为者何?求其在我。
岁月如窄梭,苦行如上坡。
且莫蹉跎,且漫婆娑。
是么,是么?是哪,是哪!
哈哈哈!呵呵呵!
《塞上归驼图》孙宗慰 纸本水墨设色 131×60.5cm 1945年
正如《塞上归驼图》上的题诗所言,1945年孙宗慰在重庆举办西行个展,时任《大公报》主编的王芃生在《驼牧》中题诗(张蒨英题写),也许这段对骆驼的描述,也是对孙宗慰的写照,更是那一辈艺术家生命历程的诠释。
《紫禁城角楼》孙宗慰 布面油画 30.5×40cm 1937年
《天津新港》 孙宗慰 纸本水墨设色 44×213cm 1954年
最后一个展厅亦展出了孙宗慰西域之外的作品,例如吕斯百带领孙宗慰等人到北平写生期间的创作,以及解放后孙宗慰为新中国建设所创作的《天津新港》等,在崭新的时代下,此时的他如徐悲鸿所倡导的那样积极进取,充满希望。
后记
冯宇写在展览笔记中的一段文字是为孙宗慰先生西域艺术探索的最好总结:西域之行,成就了孙宗慰,也为中国现代美术史上添上浓重一笔。时光荏苒,如今艺术史上的孙宗慰并没有离去,他的艺术成就日渐被今日的年轻艺术家和研究者所关注和喜爱,并对当代艺术产生深刻的影响。
参加“西域西域-孙宗慰作品展”研讨会的朋友们合影留念
对于孙宗慰,从历史的文献回溯,用当代的视角观看,用致敬的心态对待先驱者,这是冯宇和朋友们策划展览的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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