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人从“格子”建筑中解放出来

伊东丰雄作品——日本Tama艺术大学图书馆。

伊东丰雄作品——蛇形画廊(一切都在变动)。

日本著名建筑设计师伊东丰雄。

　　“现代主义建筑是以机器为原型的，讲求功能性而排除自然，忽略了用户的感受。到了21世纪，建筑师应该超越现代主义，将建筑从方格中解放出来，创造出人、建筑与自然环境之间的和谐关系。”日本著名建筑设计师、2013年普利兹克奖得主伊东丰雄如此阐述着《超越现代主义》的演讲主题，并通过数个设计案例来阐明自己的这一主张。

　　本月初，伊东丰雄连续在北京、上海两地举办演讲，每场讲座均吸引了数百名专业和非专业的建筑爱好者。除了时长近三小时的主题演讲之外，伊东丰雄还与听众们展开了热烈的题外交流。在现场聆听的建筑师感慨：“伊东先生确实是把心底里的东西都掏出来了。”

　　脱离了建筑所在的土壤

　　演讲从伊东丰雄不久前的一次旅行开始。当时他去了非洲，在迪拜转机，逗留了一天。很多人曾对伊东丰雄说，作为建筑师，应该去迪拜看一看，因为那里集中了全球最新的建筑。然而伊东丰雄到了迪拜之后，却感觉到无聊。“哈利法塔(即迪拜塔)很高，风帆酒店很夺目，但它们可以出现在全世界任何一座城市。”伊东丰雄说，为了感受风帆酒店的内景，他特意在酒店的顶层餐厅吃了一顿饭，被狠狠宰了一刀。尽管建筑内部装修极尽奢华，地板铺的是名贵石材，天花上有炫目灯光，但伊东丰雄却感觉很不自在。“我想，人类从原始社会一路过来，走到最后是不是要迪拜这样的结果，”他说，“当时觉得想不明白，无聊地离开了。”

　　相比之下，非洲草原完全是另外一个世界。伊东丰雄指着他在非洲拍摄的斑马照片说：“斑马无非是白底黑条纹的简单动物，世界上却没有两匹完全相同的斑马，每一匹看起来都那么漂亮。”由此，伊东丰雄批判说，现代主义建筑的一大“罪状”就是雷同。尽管当代的建筑师们极尽各种办法来“拗造型”，但从本质上说并无不同。因为它们脱离了建筑所在的土壤，一张图纸用在纽约、东京或是上海都可以。

　　在伊东丰雄眼中，现代主义建筑的另一条“罪名”则是强调功能性。他从现代主义建筑的起源说起，因为这种建筑本身是随着工业革命的兴起而出现，以机器为原型，强调功能。同时，实现高密度使用土地的目标是以牺牲用户感受为代价实现的。所以现代主义建筑的鼻祖，就是由各种各样的格子构成，每个格子按功能分成客厅、卧室、卫生间，或是隔成一间间办公室。直到现在，这样格子造型的建筑在全球各地仍随处可见。“时代发展，格子屋越造越高越造越豪华。但是有几个人会问：住在格子里的人幸福吗?”

　　整个社会都被水泥格子同化

　　从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起，伊东丰雄便对现代社会的建筑本质进行了思考，最终意识到整个社会都被水泥格子给同化了;可是自然界里却根本没有类似的东西。于是，怎样从这个基于技术与物理的建筑常识中跳脱出来，成为他从未停止探索的命题。经过半个世纪的思考，他给出的答案是回归建筑的本源：一头扎根于建筑所处的环境，一头联系到使用建筑的人。

　　伊东丰雄谈到了童年生活对他的影响。他1941年出生于日治时期的首尔，两岁半随家人搬回父亲的故乡长野县下诹访。诹访湖离他的家只有几步之遥，湖山交映的自然风光给他的建筑师生涯带来了很大影响。例如，小时候家里有一条从诹访湖的湖底温泉接出来的水管，每天早上粗管子里就会放出温泉来，所以伊东丰雄一直对管道充满了好感。在他2001年建成的代表作仙台媒体中心中，他大胆地采用了13根大管道的设计，从底至顶蜿蜒而上。这些管道不但承担了楼梯间、电梯井、排风通道、采光口的功能，而且也在结构上起到了承重作用——因此整个建筑里外都没有通常意义的墙体。这种设计不仅令建筑看起来轻盈灵动，更重要的是打破了墙体对空间的隔断，使得建筑不再是互相隔绝的格子，而是形成一个便于互动、交流的公共空间。

　　这种将建筑从方格中解放出来的想法，贯穿了伊东丰雄的建筑生涯。比如2007年建成的多摩美术大学图书馆，他将方格网进行变形，最终得到大小不一、互相支撑的钢板拱阙结构。而明年即将竣工的台中歌剧院，灵感则是来自于人的头颅结构。当然，这两座建筑的内里也都是开放式的，富涵了功能上的拓展可能。

　　除了对人的关注，伊东丰雄也非常重视建筑与自然环境的关系。在岐阜媒体中心的设计中，他依托建筑旁边的河流，在建筑的中央空调系统嵌入了水循环结构，利用深层河水冬暖夏凉的特性，降低能源消耗。

　　建筑师不必强求“民族性”

　　在国际建筑界，出名的日本建筑师似乎有一些共性：讲究师法自然、重视用户感受、喜欢就地取材，等等。然而伊东丰雄却说，有没有“日本性”，自己也搞不清楚。从主观他说自己从来没有刻意想要去做日本式的建筑，但是做出来的东西常常被认为很日本，这大概是因为思维上会有共通之处。他也建议中国的建筑师不必强求“中国性”，而应该从建筑本身面临的问题出发。处理好了自然会有自己的风格。

　　也有观众在现场问，如何形成自己的建筑思考。伊东丰雄对此给出的解答是：不要只停留在书本上，而应该多多地实地去看、去观察、去体验，答案就存在于各种不同建筑的分析比较之中。 (本文图片为资料图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