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昌专栏 | 季涛：2025京城艺术品春拍有喜有忧

北京的艺术品春季拍卖会总是最先开始，随后，江浙沪和广东的春拍才举办，先行的北京成交情况似乎传达着某种市场风向标的信息。刚刚结束的2025年京城春拍，各家拍行的表现喜忧参半。总的来看，都要比2024年秋拍好一些。去年秋拍更像是近几年艺术品拍卖市场的一个低点。笔者选择了北京5家老牌拍企的成交额数据进行了对比。

由表1所列数据可见，这5家拍行2025春拍的成交总额环比2024年秋拍增长了15.76%，其中4家拍企环比增加，1家减少；5家成交总额同比2024年春拍减少了12.14%，其中4家减少，1家增加。2024秋拍的底部特征似十分明显。

张大千 《日蚀》 嘉德拍出7935万元

整体上观察，近几年，北京艺术品拍卖市场春秋大拍的成交规模在明显缩减。究其原因之一，一些拍卖企业陆续从市场上退出，像匡时、诚轩等多家原属一、二梯队的拍行停业歇业或改行做不定期小拍；其二，带有国资背景的几家知名拍行由于其管理政策的变更与内部专业人才的流失，经营状况都出现明显下滑，加之受到国企新规的限制，成交数据大大萎缩，以至于企业对坚持了二三十年公开对外发布成交数据的行规都失去了积极性；第三，随时灵活举办的网络拍卖、直播拍卖更加盛行，也分流了原属大拍的各种资源。委托人将自己的顶级作品往往会选择头部拍卖行送拍，而一些中下等的作品才可能送拍中小公司。这样各取所需的“定投式”平衡着市场的供给关系。显而易见的是，知名拍企的数量在减少，拍企间成交差异越来越大，市场逐渐集中到很少几家拍行身上。甚至出现了这样的趋势：京城拍卖在内地拍卖居于“老大”位置的规模占比也因此逐渐下降。

清雍正“粉彩福寿双全八桃五蝠大盘”

保利拍出4255万元

笔者观察到，有一些藏家发牢骚，说看不懂这场春拍了:价格体系很乱，该卖高价的卖不出高价，原先不认为能出高价的却卖出了好价格。许多曾经备受追捧的顶级艺术品，如今在拍场上频频遇冷，甚至不得不以远低于估价的金额成交。也许由于价格低迷手中拍品无法变现等原因造成资金流动性的缺乏，拍场上能出手的老藏家数量在减少，成为了看多买少的旁观者；新一代年轻藏家进场，他们的收藏观念和购藏方向都与老一代不同，限于其经验和资金规模，更表现在对于市场上艺术作品的重新估价和选择。如同2009年当首次拍价过亿元时，人们惊呼第一代收藏家被“缴枪”，投资资本取代了他们；如今，老的收藏观念也被“缴了枪”，新的藏家理念慢慢予以取代了。

下表2中是京城3家主要拍卖行板块成交数据的对比。

由表2可见，艺术品拍场最主要的三大板块中，环比2024年秋拍，中国书画的成交额增加最多，达到了33.65%；中国书画在总成交额中的占比也从2024年秋拍的30.37%增长到2025春拍的37.07%。而前几年一路高歌猛进的现当代艺术板块的成交环比却在下降，在总成交额中的占比也从20.74%下滑到了17.45%。瓷器古董板块无论是成交总额还是占比总成交数值环比2024年秋拍都要大幅度增加。这显示出，以往调整较多的书画板块开始企稳并反弹；瓷器板块反弹更加明显；而近些年成交额和成交占比一直递增的板块开始回调。市场的“轮涨”和“轮调”清晰地反映出艺术市场的“结构性”特征。

关良 《有佛像的静物》嘉德拍出2127.50万元

谈及现当代艺术板块，市场权重占比最大的嘉德此次春拍的撤拍与流拍数量较多。当代艺术夜场57件拍品中撤拍和流拍了20件，成交率只有64.91%；20世纪艺术夜场25件拍品，撤拍与流拍了其中的12件，成交率仅有52%；20世纪与当代艺术日场中，229件拍品撤拍和流拍50件，成交率78.17%。其中价位较高的拍品更容易流拍和价格“腰斩”，拍场气氛明显表现出低迷和“恐高”。具体来看，50、60后艺术家的作品则更易流拍、“腰斩”及撤拍；对比而言，也有刘野、周春芽、张恩利、余友涵等艺术家作品价格上的坚挺。市场有其内在规律，经历快速增长后自然需要阶段性修整。市场需要信心和资金的支撑，也需要不断对之前的价值判断进行重估。70、80后艺术家的作品价格在过去几年的上涨中也基本达到了顶峰，在没有新的精品出现的情况下，也许很难再创新纪录。而85后、90后更年轻一代的艺术家正在被市场发现，因为他们的作品价格还在几十万元以下。未来能够价格创新高的艺术家，可能主要集中于85后、90后或某些80后身上。他们已经具备了一定的市场磨练，目前虽还没有“吸睛”高价作品出现，但未来一定会轮到他们。历史经验告诉我们，位于几十万元价位上的作品未来市场增值率要远高于几百万元以上价位的增值率。市场的自发选择往往就是如此的“避高就低”。

季鑫《湖畔》永乐拍出195.50万元

这次春拍，北京永乐举办了一场初代藏品级 “LABUBU”艺术专场，拍卖了48套泡泡玛特旗下的LABUBU玩偶，最终获得100%的成交率，372.54万元的成交总额。其中一件薄荷色LABUBU以124.2万元创下全场最高价。LABUBU是由香港艺术家龙家升设计的潮玩形象，其作品凭借呆萌又带点邪恶的表情，在潮玩圈积累了庞大的粉丝群。LABUBU玩偶最早进入拍卖场是在2018年，海内外多家拍行曾尝试拍卖过一些单件作品，最高成交价仅有10万元。

龙家升“薄荷色LABUBU”

永乐拍出124.20万元

潮玩类艺术品作为年轻一代喜爱的收藏品种，反映出Z时代收藏理念的改变，他们更愿意为情感价值和社群认同买单，而非关注传统艺术品的学术和投资价值。艺术品购买正在从“投资型消费”转向“感知型消费”，买家的选择也更加聚焦于个人兴趣、文化意义以及艺术家背后的故事，收藏行为趋于感性化和个性化。当今国际潮流艺术的代表人物已有奈良美智、KAWS、村上隆等榜样，LABUBU未来能在拍场上走多远，还要看其玩偶形象能否得到国际上的普遍认可，能否与国际大众时尚品牌完美结合，以及龙家升艺术作品是否能得到高端艺术收藏界的认可。

在此次春拍中，中贸圣佳举办了一个“7501”毛晓沪先生藏专用瓷专场。24件拍品全部成交，总成交价474.72万元，平均价格19.78万元，最高价由一只“釉下彩内外芙蓉花纹碗”夺得：89.70万元。说起毛晓沪的“7501”瓷，29年前曾经在内地首次拍卖。1996 年 12 月 14 日，“7501”瓷在北京首拍亮相，68 件瓷器也是全部成交，总成交额达 870 万元人民币，均价12.79万元。当时的拍场盛况惊动了全世界的新闻媒体。对比看来，“7501”瓷受关注的程度似乎仍不减当年，且普遍有所增值。

“7501釉下彩内外芙蓉花纹碗”中贸圣佳拍出89.70万元

各家拍卖行的春拍成交报告中几乎都提及到一点：网络浏览、网络看展观拍、网络出价的比例很高，且在逐年上升。人们开始喜爱和普遍使用这一便捷高效低成本的手段。春秋大拍借助互联网的技术，不仅便捷了客户和买家，也明显起到了普及拍卖、推广艺术收藏的作用。但网拍对于拍卖品的分流也不能小觑，许多拍品，尤其一些当代艺术作品、工艺品和奢侈品，渐渐脱离了大拍现场，而进入了网络拍卖的虚拟空间中。

近些年，NFT、AI等数字艺术形式横空出世，而且日新月异，由此引发新生代艺术家和艺术爱好者的关注和喜爱。尤其在创作领域，更多的艺术家参与进来，一些画廊开始举办数字艺术作品的展览和推广活动。目前数字艺术对于艺术拍场的影响还没有显露出来，其拍卖市场的形成最终有待于一级市场的成熟与收藏群体的逐渐形成。

也许，内地艺术品市场正在经历着一场从“理性投资式导向”到“感性陪伴式消费”，从“资产配置”到“文化认同”的收藏心理转变。当下经历着的艺术市场的重估和调整也是必不可少的一种“阵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