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永业：绘画能死去多少次，就能活过来多少次

　　2025年4月的最后一天，艺术家云永业在北京瑰丽酒店领取了属于他的“蹊径奖”。他在500个作者中脱颖而出，成为四位优胜奖得主中的一位。

　　评委彭薇在他的创作中看到了“在写实绘画式微的当下，严谨、细腻的写实功夫、精妙的构思和深处当下语境下的深刻感悟”。而梁文道则认为他的绘画是“揉碎了美术史经典图像之后，一种安静的思考，具有克制的幽默”。

云永业《夏山图》

　　1990年出生的云永业是近年来崭露头角的艺术家，35岁的他还没有完全退去青涩。在颁奖晚宴上，他上台致辞的时候竟然一度大脑陷入长久的空白。

　　他说“说说我自己的事情，只能说很感慨。十年前我兼职为一位艺术界的前辈当助理，一天工作十几个小时后到了夜里两三点，才能腾出手来做自己的作品，留给自己的也只有一两个小时了。也就是那几年里某一天的深夜，我打开了一个视频播客节目来充当工作的背景音，是“一千零一夜”这个节目的第一期，讲的是菲茨杰拉德的《了不起的盖茨比》。

　　我现在还很清晰的记得梁文道老师在节目开篇，用他沉稳缓慢的嗓音念出一句话，原话我忘记了，但大意是“我们每一个人年轻的时候，都曾经幻想过飞行，直到有一天老了，七老八十时候才突然想起，最后我们都留在了地上”。这句话像一道闪电把我劈得汗毛直立，它提醒了我一直以来萦绕在心头的痛苦和不安是什么，那是一种想要与平庸一生抗争所诞生的宿命感和悲剧感。可以说，从那之后我的创作就是以摆脱平庸这种宿命而所展开，想要追求不凡与极致。

　　很庆幸，十年后的我依然保持当初的心情，我不想成为留在地上的那一个，就像蹊径奖所说，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而人之所罕至焉，故非有志者不能至也。我此后也会保持好这份心境，继续做出好的作品不负自己，也回应这个世界给我的慷慨善意。谢谢在座的各位!”

　　对话

　　Q:你是怎么开始艺术工作的?为什么会选择绘画作为你的职业?

　　A:大学时期开始的，因为有太多的东西想要表达，想要拥有属于自己的作品。我上大学的时候也尝试过其他材料与形式，但当我开始着手，我总是觉得不对劲——它跟我画画的体验完全不一样，很像在做某种任务，更像一种智力上的考试。我画画的时候会有一种本能的身体愉悦，只要一画画就很开心，就一直想画下去，不想干别的，有点像“上瘾”。但我在考虑其他的表达方式时完全没有这种感觉，所以我必须画画。

　　Q:在这个“绘画已死”的时代里，你是怎么看待架上绘画的未来的?

　　A:它能死去多少次，就能活过来多少次。

　　Q:你之前给艺术家做过助手，这份经历带给你的帮助是什么?

　　A:习得了艺术家的职业操守，明白了做艺术的诸多艰辛，但也更坚定了要走自己的路的信念。

　　Q:经济下行的时代，画作的销售情况如何?你会因此焦虑吗?怎么看待艺术家这个身份?

　　A:几乎每个展览都售罄了，这点而言我是幸运的，能够一直安心地沉醉在自己心中的世界，很大一部分要归功于有许多藏家喜欢并愿意购藏我的作品。较于“艺术家”这个名号我更希望自己被称为“画家”，我对绘画是偏爱的，其实如何称呼无所谓，重要的是做一个称职且还要出格的表达者。

　　Q:你的作品尺寸都不太大，为什么?

　　A:一幅画只有在它正确的尺寸下才能施展它最有效的魔法，即使是它还只存在于脑海里的时候，所以它们在被画出来之前就已经被决定好了。

　　Q:你有很多作品都选择了骷髅这个意象，原因是什么?

　　A:我热爱这个不论是艺术史还是文学作品中被不断描写甚至改写的母题。我想起博尔赫斯在《博尔赫斯谈话录》里所提到的——对于一位作者来讲，最好是他能成为传统的一部分、语言的一部分，因为语言将使用下去而书籍会被遗忘。也许每一个时代都在一遍又一遍重写同样的书，只是改变或加入一些细节。或许永恒之书皆相同。我们总是在重写古人写过的东西，而这就证明足够了。

　　Q:为什么会画那么多所谓的“自画像”?

　　A:诚实生动地描绘自己在每个时间段的精神肖像。

　　Q:你的绘画乍看上去让人联想到很多古典时代的经典作品，仔细看题材却不同，为什么追求这种差异性?

　　A:我的绘画虽然有着明显的古典意味，但那并非我的终极目标。反映生活、反映人性、反映当代的困境，才是我的工作。历史上的经典作品我十分热爱，但我要用当代人的视角来“重写“它。我喜欢这种伪装所带来的“真实的虚幻”，我也乐衷于搅乱“摹本的摹本”。这也是艺术的魅力之一。

　　Q:你的题材颇有些未来感，科幻感，你怎么看待这个问题?

　　A:我喜欢从抽离的角度去反思当代的世界。人在新时代与旧时代的交叠中所处的困境，必然能会产生某种强烈的预感，那种预感近乎真实，所以只要稍稍篡改某些现实，作品便可同时存在于过去现在和未来。

　　Q:你对90后艺术家有没有一些观察?你身边的同龄艺术家是否存在一些共性?

　　A:我的观察仅限于知道大家都在做什么，但我不能总结出其中的共性是什么。

　　Q:就你个人而言，你觉得自己目前最被困扰的是什么?

　　A:最近要锻炼身体，因为脑海里的画面变得越来越充盈而巨大。

　　Q:为什么会想要参加“蹊径奖”的评选，你心目中理想的青年创作应该是怎么样的?

　　A:像自己，爱自己就是好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