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刘玉山
今年夏天,我偶然读到几句禅语:“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一草一浮生,一木一天堂”……细细品读后,脑子似有开悟:作为大自然中每一个生命体,其实都应被我们挚爱和尊重!
这种认识,直接引导我深化了对与我为鄰的荷塘中那片荷花的认识,和在情感上的升华。
原本,最被我迷恋、痴情的,是池塘中那些艳美、清纯的荷花,当它们随着秋风吹皱了池水,它们便也褪去姣好的容颜,让我觉得索然无味了!而陪伴了它们一个夏天的碧绿荷叶,也渐渐地变得枯败、憔悴、凋黄了!
每每这时,我便会生发出一阵慨喟——“任何生命都不能永褒年轻、光彩动人”!
但自从我受到这些禅语的启迪,悟出了生命更深层的一些哲理后,便开始较长久、也更专注地凝视和观察那一片片衰败的荷叶。
很快,我的目光开始变得敏锐起来,情感也变得更加细腻、丰满起来:我发现,这些褚黄色、焦茶色、蜷曲得皱皱巴巴的荷叶,竞然也还有着另一番温暖而熣灿的容貌、呈现岀早前那些鲜艳荷花所没有的肃穆、沉静的气质,和一种非常素朴、苍迈的美丽!
每每临近“霜降”至“立冬”这个季节,北方的大雁,便开始排着优美的队列,嘎嘎叫着,从池塘的上空飞向温暖的远方了!而进入衰境的荷花们,却仍旧安然地矗立在冰凉的池水中,低头望着晴空倒映在水中的云影,没有一点点失落和孤寂的样子。
在睛朗的日子里,清晨时分,叶片在迷蒙的阳光下,会闪烁出点点明丽的光斑,不同的黄色显得十分亮丽而动人;中午,各种暖黄色又会整体一致地反射出一股炫目的光泽,强烈而有力;日落时分,不同形状的残荷叶片、叶杆,则会彼此纵穿插叠压,相互依偎,在水中投下一片曼妙、婀娜的倩影,像是一幅幅精彩而单纯的水墨抽象画。
而在萧瑟的秋雨和冷风的日子里,留存在塘面上日见稀疏的残荷,则会显出一种凄美,劲利而挺拔的美感,令人动容、心生爱憐。
所有这些,都叫我十分的惊喜和激动,使我感觉到:自然界中的生命,只要还没有从我们的视野中消逝,就总会绽放出自己另一种生命样貌的美,显现出另一种生命个性的表情,传导岀另一种生命的精神品格。从而让我们感知到,它们仍旧活跃着的生命力;向我们传导着,它们对外部世界的友善。
直到冬季的到来,池水全部冰封,最后一片残叶消失,这一切才告结束。
但到第二年夏初,它们会再次从池水中抽芽、生叶、开花,然后再结实。从而再次掀起我们感情上的一股股涟漪和波澜。
荷花,就是这样周而复始,轮回岀世,从容地接受着阳光的爱撫、暴雨的冲刷,蜻蜓的亲吻,以及老人和孩子,男人和女人,给它们的爱意和钟情。
我们和它们,同在一个苍穹下;它们和我们,都是这个世界的一个个生命的单元,在形态上,我们虽然不同,但在天地之间,生的权利,却是完全平等的!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自打我有了这样一种体悟后,我便开始坚持,每天都要从上到下,从近到远,从全貌到局部,对这些残荷进行一番细微的观察和拍照,力求发现、记录下它们在冷冬到来之前,所展现出的不同容貌、形态,色彩,以及情态,甚至“表情”上的一些变化。
在我即将告别它们,要返回北京时,我满怀深情地用手机给它们拍了几张告别照,把它们的美丽,最终定格在了11月22日,二十四节气中——“小雪”的这一天。
玉山
2024年11月24日
深夜,匆记于京宅
在运河边对荷写生
2022年8月
刘玉山
作者在2024年拍摄的池塘中残荷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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