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览招贴
汤湖美术馆的展览总是别具慧眼,这次将湖北三个重要的陶艺家攒在一起做展览,就让人耳目一新。
谢跃、余芳、陈君这三位艺术家有一个共同的背景,即都来自景德镇陶瓷大学,过去叫景德镇陶瓷学院。在中国艺术界,“陶院现象”是这些年为人们津津乐道的一个话题。人们对它感兴趣的原因,是因为人们很好奇,为什么在一个地理位置相对偏僻,学科范围相对单一,而且文理兼有的学校,连续出现了这么多全国闻名的优秀艺术家呢?
学术主持:孙振华
在某种程度上,破译“陶院现象”是解读中国当代艺术的一把钥匙;这次展览中的三位艺术家恰好为我们理解“陶院现象”提供了一个有力的佐证。
先要长话短说,讲一讲背景。在二十世纪以外来艺术教育体系为中心的年代,陶艺是相对边缘的,这有时代和历史的原因,也有它自身的原因。中国陶艺有点像中国画,它是本土的,原生的,它和二十世纪主流的艺术教育体系并不完全兼容,这使它在较长时期停留在“工艺美术”、“实用艺术”的位置上。陶艺自身也由于烧制技术和材料工艺的特点,使得许多陶艺家走不出装饰性、趣味性、小品性的藩篱。改革开放以后,艺术市场的兴起,一部分陶艺家的行情很好,这又强化了部分陶艺家固步自封,自成一体的心态,拒绝融入到现、当代艺术中去。
展览开幕式现场
谢跃、余芳、陈君这三位艺术家的展览之所以重要,就在于他们三个人的作品从不同的方面,体现了当代陶艺创作中的问题意识,在学术上回应了当代陶艺所必须面对的基本问题。
谢跃作品
先说谢跃,相对于传统陶艺,他的作品无疑是叛逆的。这种叛逆表现在:扩充了传统陶艺的审美范畴,把粗砺、野逸、率性引入到陶艺当中;把非烧制的其它材料引入到陶艺当中;把“丑”、“怪”、不协调、不完美、不漂亮的趣味引入到陶艺当中;把具有个人特点的视觉符号引入陶艺当中......
谢跃《飞鸟集NO.1》(陶瓷·综合材料·2023年)
谢跃《飞鸟集NO.2》(陶瓷·综合材料·2023年)
谢跃《飞鸟集NO.3》(陶瓷·综合材料·2023年)
除了形式创造,谢跃还有自觉的文化追求。他上世纪90年代的人物作品,在精神气质上吸收了中国古代文人画的传统和趣味,以造型上以奇、拙、怪而为人注目。他近几年以《反正集》为代表的系列作品,继续强化了他的个性特征,更加写意,不羁和潇洒;同时他还加强了色彩的运用和对比,使作品摆脱了造型上的刻意,而形成了一种可称之为“文人陶瓷”的个人风貌。至于他近几年创作的另一个方向,则是以《束缚集》为代表的系列作品,它们更加趋于观念性的表达。
谢跃《飞鸟集NO.4》(陶瓷·综合材料·2023年)
谢跃《飞鸟集NO.5》(陶瓷·综合材料·2023年)
谢跃的作品说明,陶瓷不过是当代艺术的一种媒介,它与当代艺术融通无间,在观念和目标上是高度一致的。
余芳《序·之一》(陶瓷·尺寸可变·2023年)
余芳《序·之一》局部(陶瓷·尺寸可变·2023年)
再说余芳,她的作品好就好在与谢跃、陈君拉开了距离,体现了当代陶艺的多样性品格。
这是从另一个角度思考陶艺的当代处境。无论是传统、现代还是当代陶艺,作为一个门类,应该有自己基本的语言特性。余芳更注重从陶艺的本体语言出发,将它积极地向当代推进。她的作品既保留了陶艺自身的语言魅力和特色,同时又进行了空间、语言上的当代拓展。
余芳《带餐具的鱼·之五》(陶瓷·尺寸可变·1998年)
曾有陶艺家探讨过“陶瓷性”的问题,认为陶瓷最本质的特性是“干净”,这种干净的基础建立在对语言、技术的熟练地掌握和运用上,体现为创作者的一种利索和驾轻就熟。余芳既是“干净”的继承者,又是“干净”的推进者。
余芳《序·之二》(陶瓷·尺寸可变·2023年)
余芳的《苞》、《戴餐具的鱼·之五》、《序》、《序·之二》既是陶瓷“干净”的体现,又是陶瓷语言走向当代的尝试,它们因为丰富了陶艺的表现力而富于当代气质。《苞》所传达的那种饱满、生长意象;《戴餐具的鱼·之五》的规整、齐一;《序》所采用的那种当代装置艺术的悬挂方式;《序·之二》中的那种有序和无序的叠加和置放……充分体现了陶瓷在形式语言上的可能性,也体现了作者的个人情思和精神寄托。
陈君作品
陈君《工业·人·系列之一》(陶瓷·2018年)
最后说陈君,他作品的探索意味和创作个性也十分突出。所谓个性是艺术家个人独特的精神气质和性格特征在作品中的反映。观看陈君的作品,他的个性特质表现为缜密、细致和周到。在《废域微光》系列中,尽管也采用了残缺和破碎的方式,但即使是作品造型的破碎和裂缝也不是一种自然开裂状态,而是有着精心的组织和安排。这种“精心”的背后,恰好又是以“干净”为代表的陶瓷性的延续。所以,陈君一方面能容纳当代陶瓷的那种“不干净”、“不讲究”、“不唯美”,然而,一旦这种反传统的语言因素被作者有意识地纳入到当代系统中的时候,它又成为陶瓷本体语言在另一个维度上的开拓和创造。
陈君《工业·人·系列之四》 陶瓷·2021年)
陈君《工业·人·系列之三》 陶瓷·2021年)
陈君的陶艺还有很重要的一个方面,就是他有意识地接续了中国的“器物”的传统。在中国古代文化那里,以陶瓷、青铜器、雕塑、家具为代表的器物传统源远流长。器物造型以其抽象、简洁、概括的形式语言,承载了中华文化的精神和审美意趣,同时又有面向当代进行再生和转化的可能。陈君成功地对传统器物进行了当代转化,面向今天的现实,把器物变成了工业机器和零部件,在这个过程中,他为器物造型精心营造出了作品表面的细节和肌理,蕴含了当代物质化的生存环境以及人与物的相互关系。
陈君《城市印象之一》(陶·2016)
陈君《工业·人·系列之二》(陶瓷·2018年)
当我们很轻松地在这里点评三个艺术家的时候,我们不要忘了陶瓷艺术的特点。他们从事的工作异常古老,又异常艰辛。陶瓷本身的烧成难度和技术要求,决定了它是泥与火的交响,是二度创作的艺术。一个好的陶艺作品可遇不可求,永远是“尽人事,听天命”的产物 。陶艺创作过程中的泥胎、用笔、釉彩、火候全凭经验把控;更何况,陶艺在烧制过程中的窑变,使它常常出现非人力所可控制的意外变化,会出现一定比例的报废率,也会出现一些意想不到的精彩;陶艺的难度在此,魅力亦在此。
开幕式嘉宾合影
现在做陶艺越来越热,不仅许多其它门类的艺术家愿意客串其间,不少业余人士也乐于一试身手。在许多地方,陶艺不仅成为了一种美育手段,还是一个大众娱乐项目。这是为什么?也许人类天生有一种喜欢玩泥巴的本能,从儿童爱搓泥丸的天性中,潜伏着人类与泥土,与自然的某种神奇的关联。同时,软的陶土经过烧制变成硬的物品,这种物性的转化,让人极大地体验到了创造的快感;加上陶瓷与中国传统文化的天然联系;陶瓷与人们日常生活的密切关连;这一切都昭示着陶瓷艺术的前景,也成为我们今天关注这三位陶艺家的理由。
孙振华:中国美院、上海美院博士生导师;湖北美院特聘教授;中国雕塑学会秘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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