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保利拍卖丨今日故事：八大山人的空

清 蒋廷锡《佛手写生图》局部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古时，人们喜好在案头摆放插花、时令水果、灵芝、如意、奇石等物品来陈设赏玩，颇有仪式感，被称之为“清供”。

其中，亦花亦果的佛手一直是文人雅士所钟情的，谐音福寿，以佛为名，其色金黄，其香清雅，其形若佛陀拈指，似可指证菩提。

佛手始载于《本草纲目》，原名为“佛手柑”。如此极具寓意之珍品，则不乏有文人雅士以佛手为题而创造出精妙传神的佳作。明末清初画家朱耷作出的「香橼佛手」，流传千古。其祖父朱多炡《佛手柑》亦写道：“牵枝出织素，隔叶卷柔荑。疑将酒甘露，似欲揽伽梨。色现黄金界，香分白肉脐。愿从灵运后，接引证菩提。”

清 蒋廷锡《佛手写生图》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八大山人：在僧俗之外游离

清 八大山人 《安晚册》局部 日本泉屋博古馆藏

朱耷作为明太祖朱元璋第十七子朱权的九世孙，在经历了大明灭亡后，彼时年少的他心情悲愤不已，继而遁入空门，后改信道教。自号八大山人。他在世俗中受到重大变故，身心饱受痛苦，后续在教法中悟得内心，觉照本质的历程里，其精神世界遂转为率性洒脱、癫狂恍惚。将一腔国仇和迷悟避世心性，渐渐融为笔墨中，创作出幅幅独特自然意境之作。

个山小像 八大山人纪念馆藏

石涛称：心奇迹奇放浪观，笔歌墨舞真三味。吴昌硕亦评：神化奇变，不可彷佛。此“奇”可显于心、迹两方面。因其于画作上署名时，常把「八大」和「山人」竖着连写，前二字又似「哭」字，又似「笑」字，而后二字则似「之」字，「哭之笑之」即哭笑不得之意。他的创作以写意简练为主，笔下人物形象夸张奇特，看似漫不经心，实为生动传神，常以象征手法抒写心意，如画鱼、鸭、鸟等，皆以白眼向天，充满倔强之气。山水画师法董其昌，具禅意之趣，秉承疏旷之韵。

八大山人（1626-约1705）香橼佛手

镜心 水墨纸本

25×38.5 cm

北京保利2021秋拍 古代书画夜场 lot 2068

成交价：RMB 13,110,000

说明：

1. 唐云旧藏。

2. 《香橼佛手》的收藏故事，参见《唐云传》《与大师谈艺：大石斋·唐云》。

3.《香橼佛手》《竹鸟》等四张八大山人小画长期悬挂唐云家 中，“享有固定位置，垂数十年而岿然不动”。

4.《荷园主人：八大山人的生活与艺术》所收“不买山”印章样本取自本幅，见该书第248页。

禅思：唐云与《香橼佛手》

据郑重先生《唐云传》所述，《香橼佛手》有一段曲折美好的收藏故事，晦涩难懂的题画诗甚至影响了唐云一生，“特别是造次颠沛之际，危机存亡之秋，那首诗更是帮助他百倍容易地度过了种种灾厄，可谓终身受用不尽”。因为禅宗强调“不立文字”，对于逻辑、概念、语言都采取一种深刻的怀疑态度，所以禅语、禅诗，往往使人觉得“晦涩难懂、答非所问”。八大山人受此思想浸染，这首题《香橼佛手》的诗，便极具禅宗特色。

“项强莫打鱼，禅强莫把总。

诪张阿閦佛，曰余所旧宠。”

“项强”是中医中一种病症，即颈部肌肉筋脉牵强僵硬。古代医书中多有记载，比如《循经考穴编》中说：项强不得回顾。《本草纲目》中说：凡腰痛项强，不可回头。汉时有“强项令”董宣的典故，有性情傲岸倔强的意思。

八大山人绘《香橼佛手》局部

“项强”之人，自然不适合低头打鱼，如此类推，“禅强”之人，为偏执一端，也是一病，不能随缘觉悟。“把总”的“总”字，当有总纲、总体的含义。接下来“诪张阿閦佛”一句，最为紧要，“诪张”一词出自《尚书·无逸》一篇，有“恐慌、诳幻、不实”之意，而“阿閦佛”为不动如来，因菩提心坚固，没有嗔恚，不动如山。而这两种完全相反的特质，八大并置一处，将变幻惊恐的形容加诸象征坚定不移的佛名之上，并说“曰余所旧宠”，即这样的佛陀才是我夙来喜欢的。

这两句体现出强烈的禅宗特色，即“从容中道，不落两边，不住断常，不着空有”。宋人宗杲诗云：“不落与不昧，半明兼半晦。不昧与不落，两头空索索。”八大此诗，主旨在半明半晦之间，耐人寻味。香橼、佛手都是佛前清供，“橼”谐音为“缘”“随缘自在”是佛教里常讲的话，而八大则据此题材题诗，其主题正是一个“缘”字。

八大山人绘《香橼佛手》局部

八大将香橼佛手处理的如岩石般坚硬，同样营造了一种实相非相的视觉效果，坚定与变幻、虚幻与真实、文字与图像在这幅作品中都达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这正是八大山人画中所蕴含的灵奇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