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engyi Zhao：寂静的凝视

文/黎扬扬

赵增熠的摄影个展“Of Course, Still Here”于洛杉矶LA Artcore展出。LA Artcore是一个致力于展出富有创造性、发现性和表现性新锐及成熟当代艺术家的非营利空间。

赵增熠，《Of Course, Still Here》系列。艺术微喷印于收藏级纸张。由艺术家本人和LA Artcore画廊提供

观看Zengyi Zhao的摄影作品时，仿佛置身于一个极度喧嚣却死寂的地方。起初，你不会察觉到任何异样。一道美丽的洛杉矶天际线在昏暗的天空背景下展现，云层间至少有三架飞机飞过头顶。在参加某种音乐会的人群聚集在舞台前。摩天轮的粉色、蓝色和黄色霓虹灯闪烁着。附近的停车场，车辆。一切看似正常，但事实并非如此。

你开始意识到有些地方似乎不太对劲：音乐会人群的边缘明显被夜幕笼罩，而天空却显得过于明亮——甚至还不到日落时分。最奇怪的是那些车仍然反射着太阳的光线。无论如何，考虑到附近的人群，停车场显得过于空旷了。所有的细节并不构成一个协调的画面。

《Of Course, Still Here #2》，2023年，铝复合板装裱喷墨打印，装框尺寸：50 x 40 x 2 1/2英寸（127 x 101 x 6.35厘米），限量4版。

这就是Zengyi Zhao构建其摄影作品的方式，通过在将在同一地点拍摄的多张照片之间的时间进行重叠、压缩，即观众最初认为真实的事物实际上是人为构造的。Zengyi Zhao的人造乌托邦挑战了我们对于视觉经验的依赖：我们如何轻易地将不真实的事物视为理所当然，只要它大致符合我们的经验。通过人造世界，Zengyi Zhao的作品反映了我们的世界是如何被戏剧化、景观化并略显失真的。

展览标题“Of Course, Still Here”并没有一个主语，可以是“I”（我），可以是“we”（我们），甚至是“it”（它），成为了某种未知、抽象、集体性的缺失。在这种模糊之间，“I”可以指代摄影师之眼的主体性，这一组照片虽是由单个镜头所记录、呈现，但在广阔的场景中，摄影师隐身了自己，成为了一个沉默、被动的观察者。“We”则指向人类中心的视角，但人群在画面中仅仅是星星点点，在宏大的人造或是自然场景中显得仿佛沧海一粟。

《Of Course, Still Here #3》，2023年，铝复合板装裱喷墨打印，装框尺寸：50 x 40 x 2 1/2英寸（127 x 101 x 6.35厘米），限量4版。

“It”则是高于人类的抽象结构，可能是亘古不变的时间，抑或是拉康所说的“大他者”。时间正是Zengyi Zhao创作这组作品中重要的元素，在多次曝光得到的图像以时间为轴交叠在一起时，人类的人造世界碎片显得喧闹而琐碎。如同艺术家所言，“在商业的运作下人造的景观涌现，等待着人们去凝视与占有。景观灯光精准的为他们炮制了期待之中的神秘感与崇高感，观看与被观看之间的关系如此的被发明，制造，营销。”

而“大他者”正是对于Zengyi Zhao摄影作品的最佳诠释：我们时刻受到来自于比我们宏大的象征符号系统的统治与凝视。拉康与齐泽克的“凝视”既不是我看向他人或他物，也不是其他某个特定的人对我的“看”，而是一个处于客体位置的任意一人或任意一物对我的“看”，这个他人或他物我无法准确地找到，但我却非常肯定其存在。我作为主体只能从一个角度“看”，但我却随时随地地经受着来自客观世界四面八方的“凝视”。在Zengyi Zhao的摄影中，我们以近乎上帝视角的方式凝视我们自己，便意识到来自这一无所明状的抽象系统对于我们的目不转睛。正是因为始终处于被“凝视”的位置，主体才会感到焦虑和不安，因为主体始终根据他者的“凝视”来建构自己。拉康认为主体的欲望主要来自他者的欲望，我们总是通过他者的欲望来形成自己的欲望，甚至希望自己成为他者的欲望，这便是Zengyi Zhao所想要探寻的人类社会中的景观化与资本化的后果。

《Of Course, Still Here #6》，2023年，铝复合板装裱喷墨打印，装框尺寸：100 x 30 x 2 1/2英寸（254 x 76 x 6.35厘米），限量4版。

或许我们并不能从大他者的凝视中逃离，但赵增熠的摄影为我们提供了一种得以审视我们自身的视角，让我们思考社会在时间长河中如何对于我们的生存状态带来了剧变，以及我们的未来世界将走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