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昌专栏 | 朱浩云:从艺术和市场看陆俨少的地位和价位

记得在九十年代中期，笔者的好友、鉴藏家、书画拍卖老法师于长寿先生与我闲聊时多次谈及陆俨少，在他看来，陆俨少的山水一流，可比肩张大千，并预言陆俨少作品行情后市看好。自此笔者开始关注陆俨少的艺术及行情。之后，发现不少同辈、后辈画家及评论家通过画上的题跋或是写文章给予各种评价。记忆里谢稚柳先生曾称誉：“唐宋之际，画水高手，史不足书，即唐宋高手，亦不足为我俨少敌也”。

“龙蛇走处接烟树，睥睨王侯五百年”是徐邦达先生对陆俨少绘画的点睛之语，言下之意说陆俨少是五百年一人而已。

启功先生评价陆俨少画画，落笔就有宋人的工谨，又有元人的韵味，连元四家王蒙也不过如此了。

李可染先生曾言：“我画画还是自然王国，而陆老师画画已经到了自由王国，已经达到随心所欲的状态……”

沙孟海评价陆的书与画皆是一流，古今少见。

而陈传席先生在《画坛点将录》一书中将陆俨少与李可染作了比较：“论传统功力，陆俨少在李可染之上，论风格之突出，分量之重，李可染又在陆俨少之上。但二人不是平等的，李可染是一代大家，而陆俨少只是名家，但又比名家高一些，介于大家和名家之间吧。” 

前不久，笔者还看到一个视频，美国纽约大都会博物馆负责中国书画的专家郑威先生在陪同一位中国女画家参观博物馆时，谈及他最佩服的三个画家中就有陆俨少，另二位是张大千、吴湖帆。

陆俨少（左）、彭袭明（右）合影

从上可看出，艺术评论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不过，对众多人的好评，陆俨少似乎并不在意，他最在乎的是张大千的评价。有趣的是：张大千和陆俨少并不认识，但他们有一位共同的好友——彭袭明。早在抗战期间，彭居四川青城山上青宫，与张大千多有往还，相交甚深。此时，彭陆亦在青城山相识，一见如故，临别时作秋景小幅并题其上，赠与彭袭明。此时张大千住上青宫西楼，彭袭明向张大千出示陆俨少的画请评，大千出一字曰：“冷”。彭袭明又问：“岂恽寿平所谓冷元人者乎？”大千曰：“然，能此致者罕矣，是以可贵也。”陆俨少得知张大千此评，一直铭记于心。80年代初，有友人传来张大千对陆俨少画艺之好评，为询究竟，陆俨少竟数次致信彭袭明，请探大千评语之虚实。如此急切请探大千评语之虚实，可见他对张大千评价的重视程度。也许从心理角度而言，只有像大千这样的高人评价，才能体会到自己艺术的价值，才能实现自我的满足。

实际上，陆俨少对自己的艺术是非常自负或者说非常自信。在绘画上，他曾经与花鸟大家唐云交流绘画技法时讲过，画花鸟只需用兵500，画山水需用兵1000，唐云笑而不答，尽管这话不一定准确，但可看出陆俨少的清高，在陆眼里画好山水比花鸟难度大得多。而对书法，陆更自称“盖旷二三百年，而或无一人焉”。所以，有人认为陆有点盲目自大。这里，笔者谈点自己的看法，初看陆俨少的行草确实感觉与众不同，且越看越好看。他的行草行云流水，千变万化，感觉是以画入书；书风卓尔不群，独树一帜。不过，陆的书法不宜学，但可观、可赏、可品，艺术观赏价值极高，观他的书法是一种视觉艺术享受。可以说，在画家中，陆俨少的书法是一流的。

陆的绘画传统功力极深，早年曾观摩大量历代名画，在继承传统方面，陆俨少并不一味大量临摹古代名画，而是采取多看、多读、多记、多悟，细心揣摩。1935年，国民政府曾在南京举办第二届全国美展时，陆俨少专程赴南京，花了一个多星期对历代名迹朝夕观摩，看它总的神气，再看它如何布局，如何运笔，如何渲染，默记在心。他曾说：“熟看名画三百幅，不会作画也会作。”对古代名家，他崇尚元人王蒙的苍茫，黄公望、倪云林的洒脱，宋人范宽、李唐的厚重、坚拔的气势，明陈老莲人物的高古、线条流畅，董其昌的折趣，清石涛生拙的笔墨。六七十年代陆创造出了独具特色的“陆氏云水”新程式，画坛将他与李可染合称“南陆北李”。陆的山水特点有三：

一是他善于将云水、江河、湖海的汹涌澎湃、浩渺弥漫之势描绘的淋漓尽致，特别是表现云和水的动感最为精彩，不仅笔墨淋漓顿拙，而且气韵生动、神采飞动。可以说，陆俨少是自古以来擅画云和水的第一高手。

二是构图独特。众所周知，一般画家构图总是从大到小，陆俨少的构图恰恰相反，别具一格，并极具现代感。他曾说：“我一反此法，而是由小到大，笔笔生发，初无定稿，积小面成大面。在创作过程中，每或思路断绝，形势杆格，山重水复，终已无路，而转折之间，柳暗化明，绝处逢生，又是一个新境界。

三是陆俨少无论大画还是小画，依仗着一支笔，点点滴滴、条条块块、黑黑白白、干干湿湿、浓浓淡淡，创造出独具风格的“陆氏云水”。同时他的一支笔画到底，在画界堪称一绝。

鉴于陆俨少山水画的独具特色和魅力，成就了他开宗立派至高地位。为了弘扬陆俨少的艺术，上海嘉定建有“陆俨少艺术院”，沙孟海题写了院名。

在艺术市场上，陆俨少作品也是可圈可点。大家知道，当今画坛：很大多数画家往往在世时作品价格高，去逝后作品价格一路走低，有的画家甚至销声匿迹。而陆俨少却与众不同，他在世时作品就很有销路，去逝后，作品走势坚挺，价格迭创新高。

陆俨少一生创作勤奋，存世作品难以计数。自八十年代初开始，陆氏作品开始进入国际市场，价格每幅作品约5千港元。如 1982年他的《黄山松云》在苏富比拍卖中以5000港元成交。到八十年代中后期，其作品价格稳步攀升，每幅作品约数万元，个别精品开始突破十万元，如他的十二开《山水册》在1986年苏富比拍卖中以12万港元成交。步入九十年代后，他的作品直线上升，尤其是他的手卷和册页销路特好、价格也高。但陆俨少作品也存在不足的地方，主要是陆俨少擅画小幅作品，尤善画册页、手卷，而画四尺整张以上的作品有松散之弊，其精彩程度远不及小幅作品。如在北京翰海2004年春季艺术品拍卖会上，陆俨少的《杜甫诗意百开册》格外引人注目，有业内认识称为是中国画史空前未有的鸿篇巨制，有望让书画拍卖产生剧烈的“震荡波”。

陆俨少的《杜甫诗意百开册页》创作于1959年夏天。当时为纪念杜甫诞辰1250周年，陆俨少拟作杜甫诗意图40开。画坛泰斗吴湖帆建议创作100开。古今画史山水册页未有100开者。唐寅、新罗山人曾作百开巨册，皆人物、山水、花鸟合集，一册之中，全是山水，而融各家各派，面目独具，非大家不能胜任。

之后，陆俨少尽数月之工，先成25开，后耕耨砚田三载，完成了史无前例的100开山水巨册。1962年先后在上海画院、浙江美术学院等地展出。**期间，《杜甫诗意百开册页》被迫上缴上海画院，其间被人窃去35开，仅退还65开。1989年80岁高龄的陆俨少于北京奋力补画，复成完璧。同年，香港《名家翰墨》杂志专刊发表了《杜甫诗意册页》，并配以陆俨少《学画微言》《后序》及沙孟海、宋文治、包立民等画家、评论家的回忆和评论。补全的《杜甫诗意百开册页》，完整集合了陆俨少中年、晚年的山水面貌，从中可见陆俨少中年的工致缜密、灵气流溢的风格，与晚年变法后的雄健豪放、简约浑厚之气象。

当这件鸿篇巨制上拍时，受到了各路买家的热烈追捧，经过买家的激烈竞争，最后被南京天地集团杨休以6930万元的天价收入囊中。此价不仅若以每页计价，高达近70万元一页。所以，陆俨少此件鸿篇巨制不仅创下了陆俨少作品的新高，而且刷新当时中国古今字画的最高价，更为中国古今字画打开了巨大的上升空间。据悉，之后已有买家愿出价5亿元收购此册，但被藏家拒绝。2005年《巫峡清秋》被荣宝拍至1980万元，再次震惊海内外。目前陆俨少作品价格超过千万元的多达数十幅，使陆俨少的作品在市场上跻身于一流大家之列，一度与张大千、傅抱石、齐白石、徐悲鸿、李可染等并驾齐驱。近几年，受宏观经济和疫情影响，艺术市场尽显疲态，名家作品价格打折甚至拦腰一刀的比比皆是，同样，陆的作品价格也出现了较大回落，但高价位的精品表现不一，如陆俨少1986年作《春江不老图· 行书七言联》立轴在2011年嘉德获价高达4140万元，5年后，此作在2016年上海嘉禾只以1725万元成交， 5年价格跌幅一半多。可喜的是，陆俨少 1964年作《农业学大寨》镜心在2010年市场最热时获价1568万元，13年后，也就是2023年上海嘉禾再推此作时，成交价高达2300万元，价格不跌反涨了7百多万元。总体看，陆俨少属于90年代以来升值最快的画家之一，后市仍将是海内外拍卖市场上的热门人物，值得藏家关注。

注：图片来源于网络和拍卖图录

2024年4月27日写于上海五栖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