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昌专稿 | 五位艺术家三代人：关于“绘画”的提问和探讨

2024年3月20日，“绘画的提问——一个世界性的课题”在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开幕。此次展览是中央美院美术馆当代艺术批评与策展研究中心成立后的首展，由王春辰担任策展人，邀请陈雷、陈曦、戴增钧、吴啸海、王茜瑶五位艺术家，涵盖60、70、90后三代人，视为中国当代绘画的一个时间线。也由此引出了关于绘画问题的探讨：到今天，绘画似乎不再是大型展览、双年展或文献展中的主流，但又始终存在、始终具有生命力，并且始终是艺术史研究和艺术批评的重要对象。

绘画成为主流？

近期平凡来往国内外艺术界的王春辰注意到一个现象，绘画艺术在全球艺术生态上非常繁荣，这引起了王春辰的关注和思考，为何会出现这样的现象？他认为，绘画的普遍性和受欢迎程度的增加，并非标志着其从消失后的突然回归，而是绘画一直作为艺术表达的核心组成部分而存在。他指出，经济因素，尤其是近三年来疫情对艺术市场的冲击，是导致绘画作品逆势而上的重要原因。在多样化艺术形式如装置和影像销售普遍低迷的背景下，绘画以其稳定性成为了市场的单一选择。

​王春辰还注意到，许多原本专注于其他艺术领域的艺术家也开始涉足绘画，这反映了社会、经济和文化语境变化对艺术家生存状态的重大影响。同时，也对其它艺术形式的发展产生了阻碍，如新媒体艺术和科技艺术、装置艺术，虽然在可销售性上面临挑战，但不应因此放弃探索和发展。

展览现场

王春辰提出，艺术的需求不应局限于绘画，其他艺术形式同样重要，它们为艺术界带来新的视角和表达方式。艺术的多样性和创新性是其生命力的源泉，应鼓励艺术家在各种媒介上进行探索和实验。他警告说，资本市场的力量有时会限制艺术家的创新精神和表达多样性，导致年轻艺术家倾向于创作符合市场趣味的作品。

王春辰倡导，在艺术的多元化和市场化之间寻找平衡，鼓励艺术家探索自我，即使这意味着面临生存的挑战。他认为，社会资源应更多地用于支持和推进新艺术和新绘画，而不是单一追求某种风格。艺术生态的建立需要长远、有意义、有效和具有文化价值的作品和创作，这些作品可能是装置、行为或一次性表达，它们与艺术品的消费和市场共存，但市场不应主导艺术的方向。在现代艺术发展中，艺术家、批评家、学者和市场应共同发挥作用，以确保艺术的持续繁荣和发展。

此次展览的举办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进行的，王春辰表示，中央美院美术馆自建馆以来即秉持了自己的学术定位和探讨艺术问题的抱负，积极推进美术馆的学术建设，并因此获得海内外的肯定和认可，也被授予“全国重点美术馆”之称号，成为美术馆学术方位的一面旗帜。正因此，中央美院美术馆在更进一步的发展举措中成立“中央美院美术馆当代艺术批评与策展研究中心”，旨在提升与强化对艺术的当代生态的研究和呈现，积极且有担当地开展当代艺术的学术研究、展示及出版、交流等，以持续推进中央美院美术馆的学术建设，与国内外同行合作，深化当代艺术史的书写，并以历史的视野来存留今天的艺术探讨、艺术思考、艺术文献及艺术历程。

五位艺术家三代人：关于“绘画”的提问和探讨

此次参展的五位艺术家，其中陈雷几经绘画的磨砺，走在精进深化自己绘画语言的路上，从早起具象到构型抽象再到叠层抽象加表现，彰显了绘画的极端可能性；陈曦以表现见长，形成语言鲜明的绘画面貌，探索的领域不拘泥日常经验，将观察与超常结合起来，笔法纵横大气；戴增钧以奔放的色彩、以激情的笔法去刻画关于生命的对话，恣意汪洋，让灿烂融化在细腻中；吴啸海涉足广泛，绘画的严谨与破局都在笔下呈露，大胆刻画，细微收拾，不拖泥带水，力求自然与人文的神性互动；王茜瑶作为90后艺术家，异军突起，吸收中国绘画经验，融合其国际化感悟，形成飞扬灵动、自由畅想的画面，不拘泥抽象具象之限，任凭视觉抒情。五位艺术家的创作各具特点，都有讨论的绘画特质及引申的话题，展览借此呈现关于“绘画”的提问和探讨。

艺术家陈雷

艺术在今天是什么？如果继续绘画还能怎样做？艺术家陈曦认为这是今天的我们不得不重新面对并重新思考的问题。装做什么事也没发生，继续一种“想怎么画就怎么画”的简单任性思维，那么除了得到一种自娱自乐的满足感，恐怕很难提供出思想观念或是语言方法上的新价值，而若无新的价值，绘画在当代艺术中的地位也就可想而知了。

艺术家陈曦

陈曦表示，就创造视觉新意而言，绘画无论如何变化也变不过新媒体、巨型装置、行为艺术等来的彻底。如此，绘画如果仅仅是以破坏原有秩序和审美传统为目的，那么彻底的革命就应该是摒弃这种手段吧？作为一个艺术家而不是理论研究者，在无法回避这些新生问题且又一时找不到答案时，她只能为自己选择回答一个最简单的问题：还想不想画？想到什么程度？可以放弃以其他媒介取代吗？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么接下来要面对的挑战，就是如何使绘画在如此局限又传统的材料制约下，仍然可以生发新意，继续向前走，不是重复更不是后退，而是在绘画者各自的轨迹和节奏中向前推进。

随着近年创作中对媒介材料的扩展，陈曦对绘画的看法又起了一些变化。在回到画面的时候愿意尽可能去放大“手感”的能量， 带出人这种行为的唯一性和温度感。这是绘画的能事。在今天艺术的多样性有效表达中，表达方式无所谓新与旧，只要我们“自然人”还存在于世，绘画就会存在。然绘画的传统使命已彻底结束，如何变身为当代艺术表达中的有效媒介，是绘画持续的关键所在。

王茜瑶对绘画的理解是一直在变化的，所以她在追求和想要的画面也是在变化的。在不断给画面做加法，做减法（现在就处于一个做减法的阶段）的周期循环里，她逐渐找到更适合自己语言的材料，或者最符合那个阶段创作状态的材料，在这个过程中，对线条的运用和研究，更多的发掘，一直贯穿着整个创作，而且越来越重要了。她会用不同的材料去画线条，发掘不同材质在表达上的潜能，也会尝试怎么用同一种材料（比如现在用的木炭条）去最大限度的展让线条本身，怎么在有材料限制的情况下，突破限制，找到线条最自由的状态，怎么让线条通过不同速度，节奏，轻重，粗细，转折，在画布上勾勒空间，打破空间，最终任意穿越空间，准确却不紧张，飞扬却不轻薄。

艺术家戴增钧（左）

戴增钧的表达着重于心理层面而非叙事层面，兴趣和主题或短暂，或相对长久，主要取决于内心的深层感受。过去几年，他一直在摸索氛围感和叙事性的建构模式，试验着运用多种方式来处理图像，使之充满荒诞感却不失合理性，以便创造出令人信服的视觉隐喻。这种绘画方式受到视频、电影以及舞台美术的影响，追求简约、平面化，摒弃过多的细节雕琢和粉饰。在随性自由涂抹的近乎绝对抽象的空间中组织具象的人物和映像，从而达成具象与抽象的均衡。

戴增钧表示，做为一种纯视觉艺术形式，绘画所承载的叙事性远没有文学来得直接、深刻。因而，叙事本非绘画所长，视觉语言的个人化建构也许才是绘画应该追求的目标。影像能够表现出我们心中所想与感受，而构成影像的视觉语言也就成为精神价值所系。

他还强调，一个画家应该寻求在审美范畴上建立新的标准，能够建立标准的画家才是有价值的。于当下画界，里希特、图伊曼斯和托姆布雷已经成为学习的模板，我们沉迷于模板的高妙，为精于复制模板而沾沾自喜。然而，再高妙的模板一旦被大量模仿，也不过是另一种流行样式罢了，而艺术的生命却在于对审美边界的探索。所以，走出大师的阴影，寻找绘画的内在价值，是每个依旧抱持艺术理想的画家都要面对的选择和挑战。

艺术家吴啸海

吴啸海巨型油画的描绘对象是大自然中纷繁杂多的植物，他以漫长的时间对各个局部进行无差别精确的观察与描绘。在这一绘画方法的背后其实是一种观看方法和艺术理念的展示。是一种以看似传统的绘画技艺，精准展示当代人的新的观看方式的实验。这种无差别的细致呈现，与当代德国摄影艺术家托马斯·斯特鲁斯（Thomas Struth）近年来拍摄科研实验室等工业场景的方式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托马斯·斯特鲁斯镜头中那些庞大的机器、纠缠的电线、无数的零件，如同赛博朋克场景的现实再现。与吴啸海的巨幅绘画中相互交叠，纤毫毕现的植物细节何其相似。一个借助了光学的摄影仪器，一个借助的是精准的手工绘画，但共同呈现了艺术家的把控力与艺术理念。正如吴啸海自述“不用余光，没有虚焦。”他用3D建模、虚拟引擎渲染的虚拟影像作品，也正是在新的AI时代，为得到没有虚焦处处聚焦高度清晰的效果尝试的新型手段。

吴啸海的绘画就像诗人一样，不但在巨幅绘画中把整个自然看做一个巨大的有机体，创作出情感与效果。在碳条系列的创作当中，还体现出画家本身作为一个有生命的个体，以脱离开身外的实在界进行自由表达的状态。他所描绘的场景已非一般的场景或者对象，而是他自我意识的投射与存在。

结语：随着“绘画的提问——一个世界性的课题”展览在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的成功举办，我们见证了绘画艺术在当代艺术生态中的坚韧与活力。王春辰策展的这次展览不仅是对绘画这一艺术形式的重新审视，也是对艺术家个体探索和表达的深刻探讨。通过五位艺术家三代人的创作，我们看到了绘画在不断变化的艺术语境中的多样性和创新性。尽管市场和资本的力量在一定程度上塑造了艺术的走向，但绘画作为一种强大的视觉语言，仍然在艺术家的手中焕发新的生命力。展览的成功举办，不仅彰显了中央美院美术馆在学术建设上的坚定承诺，也为艺术界提供了一个反思和前进的平台，激励着我们继续探索绘画在未来艺术史中的可能性与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