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昌专稿 | 盛世莲开：218件文物 讲述中国文化中的莲荷意象

文 | 王丽静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每到夏季，莲花盛开，清香自溢，优雅从容。历代文人墨客对莲花偏爱有加，留下了大量以莲荷为题的诗词歌赋和艺术珍品，使莲荷最终成为了天下和美相融、君子高洁如莲、人生长长久久的普世代表。

近期，“盛世莲开——中国文化中的莲荷意象特展”在四川博物院展出。展览历时5年精心策划，聚集了故宫博物院、中国美术馆、上海博物馆、天津博物馆、甘肃省博物馆、四川博物院等全国44家文博单位珍藏的莲荷主题相关文物218件，其中一级文物达40余件。

展览分序厅、泥根玉雪元无染、莲花影里数楼台、映日荷花别样红三个单元和尾厅，从儒释道三教及世俗文化的角度，多元呈现了莲荷在人们心中高雅、圣洁、清新、美好的形象，彰显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独特审美情趣，是一场不容错过的文物盛宴。

▋君子如莲

提及莲花，大家脱口而出的便是宋代周敦颐的《爱莲说》“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其实早在河姆渡文化和仰韶文化人们就已经开始使用莲花纹样。先秦时期，人们还用莲花纹样来装饰器物。

宋代是君子莲发展的顶峰时期，由于社会的变动，士大夫们迫切需要寻找到一个可以安身立命的精神归宿，佛教思想成为了他们的选择之一。佛教思想将莲花与人趋向于自身最完善人格的修行相联系，所以宋代以来文人墨客笔下的莲花成为他们阐明心性、寄托其理想人格的重要意象。周敦颐的《爱莲说》在此时产生，将莲花的与君子形象相结合，奠定了君子莲的高度。

“中通外直，不蔓不枝” “可远观不可亵玩焉”的君子莲，成为了士大夫精神品质的代名词。在宋代文人使用的器物中，莲纹饰也比较突出，寄托了文人的风雅追求与高洁志向。

明清时期的文人在继承前人关于莲的思想基础上，还进一步发展出了清正之风。明清时期，青花瓷大量出现，“青”通“清”，“莲”通“廉”，于是莲就有了象征清廉的寓意。

中国文人学士经常在集会时摆放莲花。上官周《庐山观莲图》是借展中国美术馆的一件书画藏品，此图描绘了东晋高僧慧远同大文学家谢灵运等人集会赏莲的场景。画中坐蒲团者为慧远，持如意者为谢灵运。

上官周《庐山观莲图》 中国美术馆藏

莲在我国的人工栽植历史悠久，东汉辞赋家王延寿所作《鲁灵光殿赋》中就有对人工栽植莲花的描述。“圜渊方井，反植芙蕖，发秀吐荣，菡萏披敷。绿房紫莳，窗咤垂珠。”

此次展览中有一件非常独特的展品——一片鲜活的莲花。或许大家看到它会觉得很普通，但它是2016年开封出土的宋代莲子培育的莲花。千年莲子开花了，真正的让文物活起来。

▋高尚圣洁 超脱凡俗

“何当百亿莲花上，一一莲花见佛莲花身”。莲花代表着佛陀的诞生、佛国的庄严、佛性的清净和佛法的圣洁。在佛教教义中，莲有佛性，世间百花中“莲”是唯一能花、果、种子并存的植物。莲花的花死，而根不死，来年又复生。

佛教把莲花看成圣洁之花，是生命与光明的象征，莲花与佛相伴相生，是佛的代表，是佛教圣物。在礼佛供器、建筑装饰、佛法文书和艺术造型中常见莲花的身影。

此次展出了一件成都博物馆藏南梁天监十五年（516）蔡僧和造释迦像，主尊着双领下垂式袈裟，右手持无畏印，赤足呈“八”字形立于覆莲台上，有圆形莲瓣纹头光。

展览现场（南梁天监十五年（516）蔡僧和造释迦像）

展览中还可以看到莲花藻井，图案是取自于四川博物院藏张大千临摹的敦煌壁画。藻井中间是一个莲花形象，向四边发散开来非常华丽。莲花藻井对应的是莲花纹地砖，宗教建筑中也经常将莲花铺在脚底下，有着步步生莲的美好寓意。

宗教与中国的儒家文化、世俗文化有非常多的交集和融合，其中蕴含的哲学思想也无处不在。

以莲礼佛，佛教中礼佛的器具经常使用莲花的纹饰和造型。此次展出了一件四川邛窑出土的莲瓣香炉，整体造型像是一个盛开的莲花，美观又圣洁。每个莲瓣上面都有一个飞天。邛窑是中国最古老的民窑之一，是中国彩绘瓷的发源地。其价值堪比三星堆、金沙遗址，被列入国家大遗址重点保护。

在宗教的建筑、雕塑、彩绘中也有莲花纹饰。此次借展的蛟龙莲瓣纹石柱础，是山西大同司马金龙墓出土的一套北魏时期漆画屏风的石柱础中一个插座。柱础为浅灰色细沙石质，顶部高浮雕莲瓣，中心有圆形插孔。周边雕蛟龙穿行于群山之间，方座四角上各有一个圆雕伎乐童子，方座四边浅浮雕忍冬纹和云纹，柱础底座四边浅浮雕缠枝莲。

莲花供器不仅在佛教中有使用，道教中也是经常出现。此次展出的七星莲花灯就是一件道教莲花供器。

道教是中国的本土宗教，成都鹤鸣山是道教发源地。此次借展成都博物馆的南朝道教天尊像，1995年出土于成都西安路，是迄今中国唯一的南朝道像，弥足珍贵。天尊非常安详，头戴莲花冠，是道教中非常重要的一个装饰物，左右斜侍弟子也头戴莲花冠。

道教认为莲花“出五世之浊，一无污染”。从湖北武当博物馆借展的明代太乙救苦天尊造像，也坐在莲花宝座之上，头戴莲花冠。这个连华冠与如意搭配在一起，也是莲花冠的一种形式。

明代六臂斗姆坐像也借展于武当博物馆，此像铜铸，有鎏金和彩绘。斗姆结跏坐于仰莲台上，头戴雀冠，胸佩璎珞，有六臂，其中两臂合十，四臂分掌日月和法器。

这件宋代莲花宝子银香炉借展于南京市博物馆，通高15.5cm，通长35.2cm，南京市秦淮区宝塔顶北宋大中祥符四年长干寺地宫出土。整体造型为横置的莲花一枝，花、叶、果实及枝茎一应俱全。一枚荷叶下俯为托座，叶脉清晰可见。一朵莲花为炉，莲瓣錾刻而成，一尊佛像结跏趺坐于莲座之上。此类香炉目前存世的数量极少，异常珍贵。

莲荷文化一直以开放包容的姿态吸收传统文化与多元文化的精髓，逐渐形成独具特色的中国莲荷意象——“和合文化”。

▋莲荷祥瑞 花开盛世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这首家喻户晓的古诗《江南》选自北宋郭茂倩所编的《乐府集》。 采莲是江南民间古来已久的采摘农事，在每年农历六、七月的采莲时节，青年男女会通过歌声来传达情愫。

莲花是较为常见的一种花卉，不仅表现女性的美丽，也代表着美好的爱情，是男女之间相互表达情谊的首选礼物。因此，与莲有关的爱情纹样也得到了较为广泛的普及。鱼在古老的寓意中是男性的象征，莲花是女性的象征。鱼与莲花的组合纹样，代表了男女相亲相爱的美好寓意。并蒂莲十分罕见，古人又将其称之为瑞莲或合欢莲，寓意夫妻恩爱。

此次展出的长治市博物馆藏虎形鸳鸯纹瓷枕，枕面饰莲枝、山石、水草、鸳鸯，周身黄地黑纹，色调对比鲜明，具有浓郁的民间气息。在白色胎面上以赭黄绘戏水鸳鸯一对。

莲花纹样深受大众喜爱，人们将它运用在生活的各个场景当中。婴戏莲寓意多子多福；龟游莲叶寓意长寿；“莲”与“年”谐音，莲花寓意年年有余；莲花连着莲藕寓意连升三级等等。莲纹饰汇聚了美满爱情、子嗣连绵、金榜题名、吉祥如意、福寿安康等美好寓意。

荷花也是中国园林中运用最广泛的花卉之一，引种于水榭园林，陈设于厅堂雅阁，在园林中赏荷也是令人心醉。

这幅明代《荷塘聚禽图》藏于四川博物院，纵266厘米，横192厘米，描绘了在荷花盛开的池塘里，禽鸟成群，画面呈现出勃勃生机。

展出的德化窑白釉和合二仙瓷像现藏于厦门市博物馆，“和合”一词最早见于《周礼·地官》，“使媒求妇，和合二姓”，最初为作媒求亲，和睦同心之意，后演变为调和、和睦、和谐之意。和合二仙本为喜神，常一人持荷，一人捧盒，具有和气、顺心的美好寓意。

千百年来无数能工巧匠，将纯洁静雅的莲荷着于器物之上，形成独特的莲花纹样，以此传递莲花气韵。在经济的繁荣与发展之下，莲荷纹饰的形态日趋丰富，色彩更加艳丽，一件件莲荷饰品、繁琐精细的纹饰皆透露着浓郁的民俗特色。

▋结语

莲荷纹样是中国传统装饰纹样，它的起源和发展体现了人与自然之间“天人合一”的沟通方式。一道道莲纹皆在诉说着对美好生活的期盼与向往和生生不息的盛世。

莲以佳人之姿示人，以君子之名传世，至今仍在吸引着更多的人去探究和品味。

正如展览中所写：“莲荷为华夏民族带来了无尽的灵感。一朵莲花，历经风雨后其花瓣洒落在世间的每个角落，洒落在先民遗留下的瓷器、石刻、银器、书画绢帛等物件之上，将花瓣一片片拾起，便能拼凑出泱泱华夏五千年的文明轨迹”。

在这炎热的夏日，不妨移步四川博物院，欣赏文物上的一朵朵莲花，聆听一件件与莲相关的文物背后的故事。放慢脚步，感受莲花散发的淡淡清香和盛世莲开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