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昌专稿 | 《吴帆×李美京：记忆物语》探讨当代纤维艺术的社会价值和意义

后疫情时代，⽤什么疗愈三年来⼈们被压抑的情绪？深圳⽊星美术馆筹备策划近⼆年的《吴帆×李美京：记忆物语》当代纤维艺术展于2023年1⽉11⽇开幕，这不仅是深圳⽊星美术馆迄今为⽌举办的规模最⼤的纤维艺术展，也是美术馆对于城市公共美学艺术研究的⼀个重要的学术性展览，全⾯地展⽰两位⼥性艺术家近10年的创作⽣涯。展览开幕以来，⼴受年轻观众的欢迎，也许是纤维艺术独有的魅⼒，那种柔软中的坚强，让观众产⽣共鸣，艺术疗愈的作⽤也在该展览中得到了验证。该展览于深圳展后受邀巡展⾄郑州海汇美术馆，于4⽉24⽇在中原⼤地拉开帷幕。

展厅现场-吴帆作品《弃物系列No.1》60×60×140cm，2016

展厅现场-吴帆作品《⽴夏》200×200cm，2016

展厅现场

吴帆与李美京围绕⼤⾃然、⽣命等题材尝试运⽤不同媒介完成创作，向观众传递纤维材料特有的艺术语⾔，带来对于材料可塑问题与实验艺术创作可能性的多⾓度思考。

对话

吴帆：在创作中拓展纤维语言的边界

雅昌艺术⽹：此次展览的主题叫做“记忆物语”，很显然与记忆有关，⾸先请您谈谈此次展览举办的背景，以及您对于记忆之物的解读?或者通过展览您想传达的是什么?

吴帆：2014年，我受邀在深圳市关⼭⽉美术馆举办了⼀场名为“线·象”学术提名展，集中展出了2010⾄2015年创作的⼀批纤维艺术作品，探讨关于⼈与环境如何相处以及如何⾃处的问题。这也是我和吕红荣⼥⼠结缘之地，我曾经问⼩荣为什么喜欢我的作品？她认为也许是⼥性⾝份的共通性使得作品触动她的回忆、经历和情感。我想艺术创作只有打动和感染观者才能引起共鸣，尤其在当下社会节奏太快，所处的环境容不得⼈们仔细回味和思考，谁来安抚内⼼？如何疗愈⼼灵？艺术能做⼀些什么？这也许就是“记忆物语”的初衷，英⽂题⽬“The Reflective Memories”可能更具哲理性。

吴帆作品《春·祭》（局部）50×50cm（5），2011

雅昌艺术⽹：在展览中，作品《繁花》⽆疑是最吸引⼈的作品，尤其是展⽰⽅式和体量，给⼈⾮常震撼的视觉体验和感受，在访谈中您讲到近⼏年希望做互动性较强的空间作品，这是为什么?

吴帆：艺术创作是艺术家表达⾃⼰对现实的认知和感悟，并以物的形式进⾏呈现的过程，我希望作品在承载⾃我意识的同时与更多的⼈产⽣互动，尤其是在对⼀些具有共情性和公共性的话题(⽐如疫情等特殊时期)的创作表达上，希望能以艺术创作者积极的态度影响和关爱更多的⼈。

雅昌艺术⽹：像这种⼤体量作品的创作，对您来说最⼤的挑战是什么?

吴帆：体量越⼤的作品在创作之初是很难想象它呈现出来的效果，需要有⼀定的冒险精神，当然经验很重要;另外，就是要投⼊⼀定的时间、精⼒和经费，如果没有⾮常成熟的把握是轻易不敢做这么⼤体量的作品的。

吴帆作品《繁花》120×120×500cm，2022

雅昌艺术⽹：作品与空间以及观众之间的关系您是如何处理的?

吴帆：作品是以空间装置的形式进⾏呈现的，我希望观众⾛到作品⾥⾯来，近距离观看和感受，甚⾄我允许观众触摸作品，这种代⼊式的体验会更加深刻和沉浸式的，像是进⼊到⼀个舞台场景之中，与创作者对话。

吴帆作品《夜未央》（局部） 120×80×220cm，2018

雅昌艺术⽹：您的众多作品中都⽤到了⾦属纤维材料，但给⼈的感觉反⽽很轻盈，很多时候提到纤维艺术，感觉都和柔软有关，应该是丝、线这种媒介运⽤的⽐较多，您为何钟情于⾦属纤维材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运⽤这⼀材料的?

吴帆：我从2011年开始使⽤⾦属纤维，起初是将它⽤在棉线⾥⾯，作为缠绕的⽀撑和⻣架。2016年，因为有2件作品是⽤到了旧的⾦属椅的缘故，我开始经常使⽤⾦属纤维材料进⾏创作。

吴帆作品《春·祭》（局部）50×50cm，2011

吴帆作品《⽴夏》（局部）200×200cm，2016

雅昌艺术⽹：在创作中您还⽤到了⾦属编制这种⼿⼯编制技艺，能否谈谈这种⼯艺的运⽤，和丝、线这种相对柔软的材料相⽐有何优势和不同?

吴帆：这种材料编制起来易塑形，又⽅便打理（防潮、防⽕、防霉），可以创作室外作品，2016年，创作了第⼀件⼤型公共艺术项⽬《共⽣体》，位于深圳地铁9号线下沙站。

吴帆作品《共⽣体》1100×450cm，2016

雅昌艺术⽹：当然除了⾦属纤维材料之外，您也会⽤其他很多的材料，甚⾄是现成品，在创作中对材料的使⽤您有怎样的⼼得和考量？或者您有怎样的材料观？

吴帆：我并不是将纤维作为唯⼀材料进⾏创作，我喜欢结合⽣活中的⽇常⽤品，因为会有故事性和材料本⾝带来的属性及内涵。我认为，只要有感⽽发，任何材料都可以作为艺术创作的语⾔。

雅昌艺术⽹：观看您的作品主要以植物形态和装置形式为特点，在作品的呈现形式和主题上⾯能否谈谈?

吴帆：我⼀直延续⼀些代表⽣命之初的符号，我想这是有必要的，艺术创作应遵循⼀条逻辑脉络，并且应该有⾃⼰的信念。我的⼤主题⼀直是在关注⼈与⾃然如何相处？以及如何⾃处的话题，从不同年代的作品中⼀⼀展开。

吴帆作品《节⽓系列》110×110cm，2013

雅昌艺术⽹：您是什么时候开始接触到纤维艺术的?纤维艺术最吸引您的是什么?

吴帆：我上⼤学就是学习纺织技术，每天与纤维打交道，后来从事服装设计教学，接触的也是纺织品，真正从事纤维艺术的创作应该是2002年。纤维材料的纤细和柔软是最吸引我的地⽅，它的可塑性⾮常强，变化⽆穷。

雅昌艺术⽹：对纤维艺术您学习、探索的过程是怎样的?

吴帆：最早对纤维的认识当然是从纺织开始，从对材料的认识开始，通过尝试不同的棉、⿇、丝、⽑以及⾦属丝、现成品到现在开始⽤宣纸作为媒介进⾏创作，还是延续我最初的选题和逻辑，当然题材和表现形式会随着我的阅历和认知在不断改变。我也会在同⼀个选题中进⾏跨时段创作，因为我觉得这样也⾮常有意思，能反应出我在不同时间段对同⼀问题的理解和表达⽅式上的变化。

雅昌艺术⽹：在创作当中，对您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

吴帆：我认为，真诚的表达和创作才是有价值的艺术活动，这对艺术家来说也是⾄关重要的，⽽且要有⾃⼰的信念和坚守，并且⼀以贯之。

吴帆作品《⽅⼨论》 80×80×130cm，2019

吴帆作品《静物系列No.1-8》 140×20×70cm，2022

雅昌艺术⽹：纤维艺术在国内，⽬前有从洛桑到北京、杭州纤维艺术三年展等两⼤学术平台，但除了这两个展览之外，平时的展览或艺术家创作中还是很少⻅到纤维艺术的⾝影，对纤维艺术在国内⽬前发展您是如何看待的?

吴帆：其实，与纤维有关的的材料艺术和技艺早在服装、壁挂、刺绣、编织等现代设计和⼯艺美术领域出现。直到21世纪初，更多的与材料有关、与传统⼿⼯艺有关的艺术创作活动涌⼊当代艺术创作的范畴，纤维艺术就像是打开了⼀扇窗，我想，这恰恰也是当代中国⽂化复兴浪潮最真实的写照。纤维艺术以其传统的⼿⼯艺和⼈们熟悉的材料，通过⼿⼯劳作将现代都市中的公众重新拉回美术馆，并且以最柔软和朴素的语⾔关照当下⽣活和⼼灵，同时揭⽰社会⽭盾，提出问题令⼈思考。纤维艺术的⼤众性特征使得它具有很强的互动性，受到⼤众的喜爱，我相信它会为中国⽂化复兴带来持久的推动⼒。

“从洛桑到北京”第九届国际纤维艺术双年展，深圳市关⼭⽉美术馆，2016

右起：马赛 林乐成 吴帆 李当歧 谢维和 王凯，深圳市关⼭⽉美术馆，2016

雅昌艺术⽹：您是对如何定义纤维艺术的概念的?

吴帆：在我看来，凡是以线性材料为创作主体材料的都应该属于纤维艺术的范畴，它的形式是开放的、多元的，当代纤维艺术应该有观念的表达，⽽不应该仅仅停留在⼯艺和技术层⾯。当然，随着材料和技术的发展，未来纤维艺术的创作空间是不可限量的。

雅昌艺术⽹：当下您正在思考和想要解决的问题是什么?

吴帆：如何在创作中拓展纤维语⾔的边界？纤维具象性和抽象性概念之间如何链接和跨越？这些问题是我当下思考的和探索的。

吴帆作品《妙⼿回春》 60×40×15cm，2022

吴帆作品《踏青No.1-24》350×20×30cm，2022

李美京：纤维艺术吸引我的地⽅是媒介的灵活性和⼴泛性

雅昌艺术⽹：此次展览的主题叫做“记忆物语”，很显然与记忆有关，⾸先请您谈谈此次展览举办，通过作品您想传达的是什么?

李美京：我想表达和表现⾃然空间和碎⽚的世界，作为我们对过去、记忆、梦想、意识形态和现实的反映。我的形象描绘了美丽的⾃然和⾃然元素，我的亲⾝实践过程在形式和结构中积累了时间，塑料和⼈造材料的捆扎带反映了我们当代⽣活⽅式的现实⽓候。

雅昌艺术⽹：在展览现场可以看到您的作品《共⽣》、《黄⾊森林3》、《梦》等，在⾊彩视觉上⾮常的吸引⼈，作品的⾊彩运⽤⽅⾯您能否谈谈，是有意为之吗?

李美京：是的！⼈类与颜⾊⾃然地联系在⼀起，颜⾊以个⼈、⽂化和公共的⽅式表现和象征。在我的作品中，颜⾊象征着意义和表现。

李美京作品《共⽣》（局部） 457×274cm，2011

李美京作品《黄⾊森林#3》（局部） 120×88cm，2016

雅昌艺术⽹：除此之外，还有作品的形式也很有意思，就像是从墙⾯中⽣长出来的⼀样，形象看起来像是某种未知的⽣物，作品与空间和观众之间的关系您是如何看待的?

李美京：空间与艺术品是通过艺术品的⽬的和意义的本质联系在⼀起的。在某种程度上，观众通过交流和评论艺术作品来完成艺术作品。

李美京作品《共⽣》（局部） 457×274cm，2011

雅昌艺术⽹：在创作中您是否会有相关的考量？您希望观众如何进⼊和理解您的作品?

李美京：通常当我设计艺术品和创作作品时，我不会考虑观众。但我在创作作品时总是会考虑到空间。我尊重观众⾃⼰的观点和对我作品的理解。通过我的作品与观众建⽴联系是很棒的，但我不期望观众的评论和与我的作品的联系是⼀样的。我对每个⼈的不同观点都持开放态度。

李美京作品《梦#7》（局部） 120×90cm，2022

雅昌艺术⽹：在创作中，您如何看待使⽤的媒介，您更关注材料语⾔还是观念的传达？亦或者其他（空间、环境的关系）？

李美京：从我的⻆度和经验来看，材料连接和语⾔以及传达艺术思想和概念都很重要。我相信强⼤⽽成功的艺术作品会把它们都带⼊艺术作品中。

李美京作品《⽆题》 450×274cm，2011

雅昌艺术⽹：还有您的创作⽅式是怎样的，通常理解的纤维艺术创作通过编织的⽅式进⾏?

李美京：纤维艺术有很多有趣的过程。在我早期的职业⽣涯中，我尝试了许多不同的⼯艺，如壁毯、染⾊和混合介质。在过去的⼆⼗年⾥，我⼀直在⼯作和探索各种各样的媒介，如打结、刺绣、服装构造、装置、⼿⼯和数字刺绣，以及表演和电影，这取决于与⼯作相关的过程。

李美京作品《⽓泡》，2022

雅昌艺术⽹：您是什么时候开始接触到纤维艺术的？纤维艺术最吸引您的是什么？

李美京：我是在申请⼤学的时候被介绍到纤维艺术的。当时我还不太清楚纤维艺术是什么，但在⼤学和研究⽣阶段，我逐渐开始了解纤维艺术。纤维艺术吸引我的地⽅是媒介的灵活性和⼴泛性。这种媒介和领域的探索是⽆限的，它有很多的可能性。

雅昌艺术⽹：对纤维艺术您学习、探索的过程是怎样的？能否谈谈您创作的不同阶段？

李美京：当我在本科学习纤维艺术时，我学习了媒材的⽅法和过程的基础知识。⼤四的时候，我专注于东欧纤维艺术运动引⼊的综合材料和绕线⽅法。当我读研究⽣时，我⽤各种材料和⼯艺扩展了⾃⼰的综合材料、表现形式和装置。我试图将⾃⼰与艺术作品的过程和内容联系起来。

李美京作品《反射回忆》92×73×25cm，2022

雅昌艺术⽹：了解到西⽅的纤维艺术发展的相对较早，中国的纤维艺术要到2000年后才⼤规模的发展，对中国⽬前纤维艺术的发展您是如何看待的？东西⽅的差别⼤吗？

李美京：我对2000年以来令⼈难以置信的中国当代纤维艺术运动感到⾮常兴奋。中国有着丰富的纺织和纤维艺术传统和历史，纤维艺术领域对中国当代艺术、教育和⽂化产⽣了惊⼈的影响，我已经通过优秀的国内和国际展览、研讨会和项⽬见证了这⼀点。东欧和美国的纤维艺术通过材料和⼯艺发展了传统和创新，我认识到同样的浪潮和发展在中国。

我认为纤维艺术存在多种形式和过程是有益的，⿎励多种不同的⽅法是很重要的。在中国，我们很⾼兴看到优秀的刺绣、丝绸染⾊和造纸作品的传统被转化为当代纤维艺术。与此同时，观察到许多艺术家正在开发创新的材料驱动项⽬，扩展想法，合作，并将技术融⼊到他们的⼯作中是很美妙的。我想继续⿎励中国当代纤维艺术的传统和创新。

雅昌艺术⽹：您是对如何定义纤维艺术的概念的？或者您对纤维艺术的理解?

李美京：这是⼀个难题。纤维艺术很难定义。纤维艺术是通过纺织技术、⼯艺和各种材料在传统和创新概念的驱动下表达的媒介。当代纤维艺术欢迎⼴泛的创作⽅式，探索多种不同的材料、⼯艺、形式和内容。传统上被称为家庭、⼥性和功能性作品，现在这种媒介和领域在表达中接近个⼈、⽂化和政治内容的深度，变得如此强⼤。

雅昌艺术⽹：当下您正在思考和想要解决的问题是什么?

李美京：在我⽬前的情况下，我正在考虑如何平衡我的⼯作和创作艺术品。我是做⾏政⼯作的，我在想什么是最好的办法。我还没有找到解决⽅案，但我希望我能有效地管理我的时间。找时间做艺术品是⽬前对我来说最具挑战性的事情。

李美京作品展，美国

结语：纤维艺术以其柔软的材料、织物的传统、情感的寄寓、创意的表达，被誉为最能温暖⼈⼼的艺术形式之⼀。此次展览两位艺术家的作品，呈现出艺术家热爱⽣活、尊重⽣命的⾯貌；她们以不同的材料、技术、⼿法、风格，从不同⾓度探讨了纤维艺术的关怀价值，重新观照纤维艺术与⾃然、与传统、与⽣活、与家庭、与社会、与时代的关联，为纤维艺术的未来发展提供了思考和借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