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瘦铁的“葫芦”里装的什么诀窍？

钱瘦铁的葫芦画

朱万章

钱瘦铁（1897—1967）以山水画见称。其山水在古韵中见新意，以现代绘画语言诠释其古典情怀。蔬果题材绘画只是其余兴，虽然如此，在其写意笔法中，可看出其恣肆淋漓的笔墨气韵，与山水画相比，亦不遑多让。在其蔬果画中，他所绘的葫芦，亦最受我的关注，亦有其可圈可点之处。

蔬果（纸本设色） 1962年  钱瘦铁（无锡博物院藏）

钱瘦铁绘制的葫芦出现在被定名为《蔬果》（无锡博物院藏）的竖幅绘画中。该画轴由上下两个斗方合裱而成：上部为南瓜斗方，下部为葫芦斗方。其南瓜斗方题识曰：“正宇道长兄属正，壬寅秋七月，瘦铁”，钤朱文方印“叔厓”；其葫芦斗方题识曰：“壬寅秋八月，叔厓画”，亦钤朱文方印“叔厓”。“正宇”即钱瘦铁好友张正宇（1904—1976），亦为画家，长于漫画与装饰工艺美术，出版有《张正宇书画选集》和《张正宇书画金石作品选》。两个斗方所绘写的时间均为“壬寅”，即1962年，时年钱瘦铁65岁，但葫芦要比南瓜晚一个月。两件作品尺寸也一样，其葫芦虽然没有注明是钱瘦铁为张正宇所绘，但就创作时间、尺幅、装裱形式和题材看，应是钱氏为张正宇所绘。

钱瘦铁所写南瓜为红色，系朱砂绘制，藤为花青兼淡墨所写，南瓜横卧，叶茎亦横写，一片大叶挺拔于南瓜腰部，其藤蔓的浅绿色与南瓜的鲜红色形成鲜明的视觉反差。与南瓜不同的是，钱瘦铁所写葫芦悬于藤蔓下，右侧为泼墨所写之大片葫芦叶，叶茎的触须作卷曲状斜出，一只纺锤葫芦悬挂于藤蔓右侧。葫芦并未勾勒轮廓，以没骨法绘写，用鹅黄加淡花青混合而写。葫芦叶的浓墨和葫芦的浅黄相映成趣，色彩对比强烈，与前述南瓜斗方有异曲同工之处。

就画面造型与色彩而言，钱瘦铁所绘葫芦并非传统的蔬果画法，与吴昌硕、齐白石等人的画法有所不同。他将葫芦视为一种静物刻画，而作为衬景的叶则是以大块的积墨渲染，藤则以枯笔焦墨勾勒，在一画之中，中西合璧，浑然天成。

在葫芦的刻画方面，钱氏大胆地以色块加水晕染，很有水彩的意味。其葫芦介于似与不似之间，鲜艳欲活，很好地传递了作者对眼中之葫与心中之葫的诠释与解读。尤为难得的是，虽是重彩与浓墨相间，但却艳而不俗，很有一种文人的空灵与出尘之感。钱瘦铁这类画并不多见，只是偶尔酬应的意笔草草之作，但小中见大，却很能见其笔墨的娴熟技巧与披图可鉴的文人内涵。

同样的笔情墨趣也出现在钱瘦铁的其他蔬果画中。据不完全统计，钱瘦铁的蔬果画，尚有葡萄、石榴、黄金瓜、茄子、芋艿等多种，与葫芦相比，各具其趣。其所绘葡萄有《墨葡萄》和《葡萄八哥》（均藏于上海美术馆），前者作于1956年，所绘为纵横交错的藤蔓与硕果累累的葡萄，墨色浓淡交融，水墨淋漓，画面构图繁复；后者作于1936年，所绘为一只八哥栖息于葡萄藤上，一串白描的葡萄垂于藤叶之下，另有一根长藤随风飘曳，画面构图简洁。

多子图（纸本设色） 1962年  钱瘦铁（上海美术馆藏）

钱瘦铁所绘石榴为《多子图》，与前述葫芦画作于同一年，画中两只石榴悬垂于树枝下侧，其中一只已开裂，露出晶莹剔透的果实，作者以淡彩渲染，与其葫芦画一样，很有水彩画意趣。

黄金瓜（纸本设色） 钱瘦铁（上海美术馆藏）

钱瘦铁所绘《黄金瓜》并无年款，但从其画风看，当为早期作品。由题识可知，黄金瓜乃云谷寺宏善和尚摘来，作者据此写生。与其他蔬果迥异的是，钱氏所绘黄金瓜兼工带写，以花青与靛蓝为主色调，反映其不同旨趣的蔬果画风格。所绘《茄子》亦无年款，但从画风看，当与《墨葡萄》创作时间大致相近，亦为水墨写意，清新自然，极富生活情趣。

​青菜芋艿 （纸本设色） 钱瘦铁（上海美术馆藏）

钱瘦铁所写芋艿至少有三件，一为青菜芋艿，无年款，绘一株浅蓝青菜和深红芋艿，静物写生；一为水墨芋艿，作于1956年，据作者题识可知，此画乃作者因获得明代古墨，乘兴而写，他自认为有宋代画僧牧溪笔意。画中所写为两只芋艿，一只带玉柄大叶，一只仅露尖尖角，均为浓墨所写。但与牧溪相比，虽墨韵相近而其神韵相去甚远。一为设色芋艿，作于1964年，其造型与前述两只水墨芋艿相似。所不同者，一只芋艿所露之尖尖角为朱砂所绘，另一只芋艿则淡彩渲染。这些蔬果画都是钱瘦铁在其山水画之外的遣兴之作，与其葫芦画一样，是其多方面艺术成就的体现，确乎可从不同角度来审视不一样的钱瘦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