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罗尼米斯·博斯,《人间乐园》(The Garden of Earthly Delights)。图片:Courtesy of Museo Nacional de Prado
五百年来,耶罗尼米斯·博斯(Hieronymus Bosch)这个名字从未离开过人们的视线。有关这位弗拉芒画家的书和学术研究层出不穷,加上不少大型博物馆的展览,让人始终无法忽略博斯在现代流行文化中的影响力。
作为个人被搬上大荧幕这件事,可以被视作衡量一个人社会地位的明确标志之一。2015年,一部名为《耶罗尼米斯·博斯:魔鬼的触碰》(Hieronymus Bosch:Touched by the Devil)的纪录片就被搬上了大荧幕。影片对他的画作进行了详细的拍摄,但真正的好戏还是在于各家美术馆在办展方面的竞争以及他们间的相互合作。当位于博斯故乡的博物馆Noordbrabants向马德里著名的普拉多(Prado)博物馆提出租借单幅的《人间乐园》时,却得到了如下的回复:“这件作品非常脆弱,无法承受任何运输旅行。"这个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耶罗尼米斯·博斯,《最后的审判》。图片:Courtesy of Museo Nacional del Prado
和成千上万的博斯粉丝一样,我也曾前往马德里一睹被同事们称为最权威的博斯展览。令人疑惑的是,这位艺术家的声誉数个世纪以来有增无减,但个中原因却始终成谜。我们不禁一遍又一遍地思考,博斯是如何成为这样的艺术家的?是他自己颇具远见,还是铸就他的那个时代在今天依旧是一股强力的致幻剂?
就在不久前,我满怀期望地来到了普拉多博物馆。观众排起的长龙、限时段的入场票以及场内的参观节奏,这些通常被视作美术馆梦魇般的运营问题却在这里通过军事化般的精确安排迎刃而解。博物馆场内和场外随处可见清晰的标志,还有不少十分积极的观众服务工作人员。
值得称赞的还有展览的设计团队。他们创造出了一个充分信任参观者的展示空间,将那幅珍贵的三联画放在了带有弧度的台面上,不仅能够在不经意间引导人流顺着弯曲的参观路线行走,也使得观众与这些大师级的作品间仅有一步之遥。考虑到各件作品的体量,这样的近距离实为一个关键的细节。展览的内容无疑拥有重大而深刻的意义,而艺术家精湛的技巧也实属无可挑剔。相形之下,展览的规模则显得相对平庸。通过设计团队的这一精心安排,我得以从足够近的距离观察到《东方三贤者的朝拜》(The Epiphany (The Adoration of the Magi ) 这件画作上的每一丝笔触,绘制出一缕头发、一串小麦或是远方的动物。
今次展出的油画、各类绘画和蚀刻版画分别陈列在七个主题展厅中,当我穿梭其间时,耳边的低语混杂着日语、西班牙语、法语和英语,仿佛也显露出和我一样的快乐和惊喜感。我们每个人手拿带有作品扩充注解的手册,这样一来也免去了常会发生的参观者拥挤着观看墙上注释前的堵塞景象。
耶罗尼米斯·博斯,《干草车三联画》(The Haywain Triptych)。图片:Courtesy of Museo Nacional del Prado
站在《干草车》(1512-15)面前,那些令人不安却充满想象力的拟人化物种给予了我深深的冲击:长着手臂的鱼、一个下半身是蛇的女人、从人类躯干上长出来的昆虫、双脚变成爪子的男人、一头依靠后腿行走的鹿以及长着胡须和翅膀的老鼠……这样的场景也足以让伦理学者们和科学家们耗上一整天进行实地考察。这件按时间顺序排列的三联画展示了地狱诞生的过程,而我也开始欣然地自由发挥,从中抓到不少日后出现在各类作品中的人类基因密码,例如J·M·巴里(J.M. Barrie)的《奇妙仙子》(Tinker Bell)、迪士尼1940年的动画《幻想曲》(Fantasia)、以及詹姆士·卡麦隆(James Cameron)的《阿凡达》(Avatar, 2009)中,有着水蓝色皮肤和长尾巴的纳威部落人类。
《最后的审判(三联画)》(The Last Judgment Triptych, 1505-15)中,日常物以建筑的姿态介入了人类的居住地。中间的那幅画中,水壶、花瓶、茶杯碟、漏斗和刀具皆以古怪又逗趣的比例出现,其中一些堆叠在一起形成了奇特的山景。向后跃进数百年,在当代艺术作品中也能找到这件作品的远亲——这正是博斯永久不衰影响力的证明,Fischl & Weiss的摄影系列《Equilibres》(1984)中,拍摄的对象即是一堆层层叠起又摇摇欲坠的厨房物品。
在这批展出的作品中,最重要的一件莫过于《人间乐园》(1490-1500)。由于西班牙国王费利佩二世(King Phillip II)拥有最大规模的博斯作品收藏,这幅画在西班牙人手里已经逗留了近500年之久。乍看之下,你会立刻被密集的画面、浓郁却明亮的色调所吸引,更不用说这幅画在今天看来依旧十分合乎时宜。有关中间那幅画的解读,历年来都有两种伯仲之间的极端意见:它所寓意的究竟是性爱狂欢后即将到来的坠入地狱的罪孽?还是众人在一片和谐中寻欢作乐的理想化和平世界?随着美国总统大选激战正酣,我们始终被什么是我们的国家,我们的社会究竟应该是怎样的问题所困扰。
耶罗尼米斯·博斯,《上升的被保佑者》(The Ascent of the Blessed)。图片:Courtesy of Museo Nacional del Prado
一直以来我研究了许多复制版的博斯作品,但《来世景象: 上升的被保佑者》(Visions of the Hereafter: The Ascent of the Blessed, 1505-15)中的第四幅画板还是让我停下了脚步。漆黑色调的画面描绘了天使们伴随着人类缓缓上升,前往一条透露出一道白光的螺旋形通道。虽然我们在好莱坞浪漫喜剧片中见识了不少这样煽情的场面,但在普拉多博物馆,我还是激动得不由浑身一颤。垂直型的构图看上去十分稚拙,但艺术家却从中营造出了超脱世俗的深度,甚至非常具有说服力。如果可以的话,那些制作虚拟实境影片的人应该首先以这幅画蓝本进行设计。
博斯的画作混合了各种荒谬怪诞且风趣幽默的生物,不成比例的目标,以及不合常理的宗教故事。参观完的数日后,我仍然沉浸在博斯充满戏剧张力的作品中无法自拔,同时它们也很大程度上预示了我们今天的文化。
夏季的艺术展随着博斯作品的展出达到了顶峰。从Raqib Shaw在白立方(White Cube)的个人展到hip-hop音乐人Swizz Beatz在纽约布朗克斯(Bronx)举办的No Commission艺术音乐节,艺术家Jacolby Satterwhite、Kristen Liu-Wong和 Saya Woolfalk一起制造了一场超然的现实场景。博斯重复地画着会飞的鱼、穿上衣服的鱼以及和人类交谈的鱼,这样的情景和最近统领票房的热门大片《海底总动员2:多莉去哪儿》(Finding Dory)并无两样。这种惊人的契合度,实在是令人又惊又恼。
最后,我还在思考的是:我是否真正地捕捉到了艺术家的作品要点,还是作品中模棱两可的点和我开了玩笑?博斯作品中固有的神秘性所营造出的多变和流动性,是否让一代代欣赏到他作品的观众都得出了同样的结论,认为博斯的作品经久不衰?
如果你想真正地享受艺术,为艺术而狂,那么耶罗尼米斯·博斯的展览便是不二之选。
“博斯:500周年纪念展"(Bosch: The 5th Centenary Exhibition)将在西班牙马德里普拉多博物馆延期展出至2016年9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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