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昌专稿 | 叶强个展“通天叫”：麻将的生活智慧与艺术的解构重构

2025年3月1日至6月8日，《通天叫·叶强的艺术》在山西省当代美术馆举行，此次展览由王春辰担任策展人。

王春辰表示，“通天叫”是成都麻将棋牌中的一种胡法，指玩家手里的牌玩到最后，随便摸一张同色的牌都是一条龙，可以大喊一声“胡了”。可以说，这样的棋局是机会变化多端，不到最后都无法预料结局。本次展览用麻将打法的术语来阐释叶强的绘画艺术，显示出一种日常生活与艺术表达的共性所在。同时，也映射了叶强作品的多元性和社会现实关怀。

展览现场

叶强的艺术创作始终围绕着东西方文化的冲突与融合展开。从法国之行的冲击到回国后的探索，他不断挖掘文化冲突对个体生活的深远影响。他意识到艺术创作不应停留在符号层面，而应融入个人经验与社会现实，从而达到更高的文化审视高度。在经济全球化的浪潮下，尤其是当下世界博弈背景下，这种对文化冲突与融合的探讨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此外，叶强从“古典”绘画中汲取灵感，无论是中世纪宗教绘画的真诚，还是宋代绘画的山水精神，都成为他创作的重要源泉，在创作中他倡导要对艺术抱有崇敬与宁静之心，这正是科技飞速发展的今天，我们所欠缺的东西，也正因此，他的作品在当代语境中焕发出独特的魅力。

雅昌艺术网：您如何定义这次展览？它对您而言有何特殊意义？

叶强：此次展览得以实现，得益于王春辰老师的帮助与支持，此次展览也是我近几年艺术探索的阶段总结与呈现。

从川美毕业初期，我的创作更倾向于个体经验的表达，强调个人语言的独特性。后来到北京后，这座城市的文化环境促使我将视野转向公共事件与宏观叙事，试图从更广阔的社会语境中挖掘艺术的表达空间。尽管有朋友调侃我创作了一批“京画”，但我认为这些作品并非简单的地域性表达，而是蕴含着个体对当代社会的批判性思考。在当代中国艺术语境中，个人经验的阐释常被视为核心，但我试图从更加理性角度出发，对当代生活与自我进行提炼，以期达到更深刻的表达。

在艺术语言的“风格”选择上，我始终保持警惕，避免风格的过度“标签化”而削弱作品表达的自由性与言说力。近年来，我致力于探索一种既独立又具有完整性的艺术表达方式，希望在此次个展中呈现这种探索成果。

具体而言，我将以往一幅作品中的多元因素再次解构，并逐一提炼放大为多幅作品。这些因素在展厅中相互呼应，如同麻将游戏，过程多变，胡牌后的牌型才似我作品表达的整体理念。我尝试拓展传统独幅绘画的表达空间与叙事方式，将时间的延展纳入其中，使观众在展览的整体观赏过程中感受作品的多义性与连续性。

因此，在展陈空间设计方面，我尝试将作品的内容与形式上进行分解，再通过空间的组合重新构成一幅具有绘画意义的整体作品。这种形式在装置艺术与影像艺术中已有先例，但我希望将绘画本身视为时间线索的一个片段，既表达作品的整体意义，又呈现我个人的真实切片。最终，通过这种整体性的呈现，我希望观众能够超越个体解读，获得对艺术家创作的全面理解。这或许也是当代艺术的重要特征之一：不再局限于个体的局部解读，而是追求更全面、更深入的艺术认知。

现场展示作品

雅昌艺术网：展览主题“通天叫”与麻将相关，这种看似世俗化的主题与您的作品之间有何关联？

叶强：此次展览以麻将游戏“通天叫”为主题，这一选择在策划过程中引发了诸多讨论。部分艺术家朋友认为，我的作品并无明显的世俗化倾向，将展览主题与麻将关联似乎存在偏差。然而，我的理解是，展览本身亦是一种创造性活动，其理念并非必须与作品一对一地贴合，而应为作品提供更广阔的诠释空间。

一方面，展览主题与作品之间的背离，反而能够为作品的解读创造更大的张力。这种张力不仅尊重观众的思考，更促使他们深入探究作品与主题之间的复杂关系。麻将作为一种文化符号，既承载着世俗文化的内涵，又深刻反映了当代人的精神生活。这种多义性为作品的诠释提供了丰富的土壤，甚至可以成为解构与重构的起点。

从作品本身来看，这种看似背离的关联实际上增加了作品的内涵。它类似于传统绘画中以诗补画的技法——画面所不能抵达之处，通过文字得以延伸。在现代艺术中，这种“误读”现象也屡见不鲜，作品与标题之间的张力共同构成了艺术作品的整体意义。因此，将麻将作为主题，不仅是对作品的一种延伸，更是对艺术创作内在逻辑的重新审视与拓展。

雅昌艺术网：展览中可以看到，早在2007年的作品中，您就开始探讨东西方绘画的冲突与融合，这种思考的起源是什么？

叶强：东西方文化的冲突与融合是当代艺术中一个常被探讨的话题。对我而言，这种文化的碰撞始于2000年赴法国的三个月经历。在那里，我深刻感受到不同文化对自身传统的理解和传承方式存在巨大差异。悠久的历史既赋予我们文化自豪感，也可能成为束缚我们的枷锁。因此，东西方文化的差异并非简单的知识体系，而是一种深入个体、社会、群体和制度层面的复杂经验。

这种文化冲突对艺术家而言具有深远意义。它不仅与个体生活紧密相关，更是艺术创作的重要源泉。回国后，我曾尝试将东西方经典符号进行荒诞性的批判性嫁接，以此凸显文化碰撞带来的思考。然而，随着时间推移，我意识到这种图式化的表达若过度使用，可能会沦为概念化的二手资料，缺乏深度与温度。

于是，我开始在作品中植入更多个人经验和社会现实的元素，试图让观众在进入作品语境后能够主动思考。这种转变并非简单地从符号化走向多元化，而是试图通过肉身体验与文化阅读的结合，赋予作品更高的审视视角。这种视角并非来自学理的高度，而是源于对文化冲突的深刻理解和反思。

在当代语境中，我们不断提及国际化、后现代以及对后现代的反省。这些问题不仅是理论探讨，更是我们不得不面对的现实。我的作品也从早期的符号化表达，逐渐转向多元视角的探索，将个人经验与社会现实融入其中，以期在文化碰撞的语境中寻找更具深度与广度的表达路径。

雅昌艺术网：在最新的作品中，您似乎更多地融入了中国传统绘画的意象，这种转变背后有何深意？

叶强：中国传统绘画并非单纯以视觉效果为审美导向，而是深植于文化内涵与艺术家的人品修养，是一种精神层面的表征。这种精神属性是解读中国传统绘画的基础，而我的绘画创作同样试图在精神层面展开对话。

我的作品具有强烈的悲剧性色彩，这种悲观性源于个人对传统文化的反思。在创作中，我坚持绘画的细腻书写，试图通过视觉通感共鸣一种精神，致敬古典的文人精神。这种表达并非依赖图像的直观呈现，而是通过绘画语言本身，让观众感受到一种从精神层面生长出来的图像。

这种创作方式与当代艺术中常见的“快餐式”视觉冲突形成鲜明对比。我尝试将中国传统绘画的精神内核与西方的视觉表现手法进行嫁接，以创造出一种既具有文化深度又不失视觉冲击力的作品。这一过程充满意义，但也极具挑战性。

雅昌艺术网：这也是为什么，在您的作品中有很多宋代绘画的元素，同时也有西方宗教绘画的元素？

叶强：我的创作在图像呈现上一方面是对社会现实的反思，另一方面则蕴含着道家式的自我观看与精神慰藉。这种双重性使我与绘画之间形成一种自我修炼的关系。

在古典绘画中，我深受中世纪艺术的触动，那是一个被历史称为“黑暗时代”的阶段，但宗教与艺术的高度统一，以及艺术家们以灵魂书写、接近上帝的真诚态度，深深打动了我。这种真诚是我创作中极为珍视的品质，我在作品中默默描摹、致敬，试图在思想上与古人握手，寻找一种精神上的归宿。

宋代绘画亦是我精神探索的重要参照。其山水画的雄浑与宁静，是中国绘画的高峰，而当代人难以复现其境界，原因或许在于我们失去了那种对自然和艺术的崇敬与宁静之心。因此，我的绘画不仅是对图像的呈现，更是对这种精神境界的回归。

在全球化的当下，科技的飞速发展并未带来心灵的安宁，反而使人们陷入紧张与迷茫。我试图通过绘画的修行意义，为自己的艺术创作找到精神寄托。这种修行不仅是个人的精神实践，更希望通过作品的呈现，与观众达成一种共鸣。

雅昌艺术网：确实，在您的创作中，可以感受到纯粹的理想主义以及社会责任心和批判性。

叶强：作为70年代出生的艺术家，我们这一代人深受改革开放初期社会巨变与“85新潮美术”思潮的影响，形成了强烈的社会责任感与宏大叙事的创作倾向。当时，西方哲学与美学的引入，尤其是其批判性特征，深刻地塑造了我们的艺术观念。这种批判性背后蕴含的责任感，成为我们这一代人的精神气质。与新生代艺术家的关注点不同，这种气质是我们无法摆脱的创作底色。

因此，我在创作中常常从美学与历史中寻找经典图像，将其作为个人表达的载体，探讨普遍的社会性问题、宗教美学的终极命题。这些元素的融入，不仅是对社会现实的回应，更是我们这一代艺术家在时代语境中对艺术与社会责任的深刻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