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昌专栏 | 朱浩云：书画拍卖从亿元到千万的思考

记得2010年，中国嘉德推出的张大千泼彩《爱痕图》以1.008亿元成交，轰动海内外，此不仅打开了近现代书画的上升空间，而且开启了现代书画亿元时代。2011年张大千作品全球销售首次超过毕加索，打破了毕加索10多年的国际垄断地位，成为了世界新霸主。之后，国内各路名家争奇斗艳，迭创新高，齐白石、傅抱石、吴昌硕、李可染、徐悲鸿、潘天寿、黄宾虹、黄胄、吴冠中等一批名家纷纷加入到了亿元俱乐部行列。截止今日，价格最高的当属齐白石1925年作《山水十二条屏》， 2017年在保利秋拍以高达9.315亿元成交，此作一度跻身于世界艺术品拍卖十大榜单中，名列第八位。亿元作品最多的是张大千，其次是李可染。今年以来，由于艺术市场受到宏观经济疲弱的影响，往日亿元的风光已不再。

从今年的春拍看，不要说亿元成交，即便500万元已属高价位成交了，至于千万级作品的成交也是寥寥无几。如果盘点一下春拍已完成的苏富比、佳士得、嘉德香港、保利香港、中国嘉德、北京保利、中贸圣佳、北京永乐、上海嘉禾、华艺国际（广州）、广州崇正近现代书画拍卖会成交的情况，超过千万最多要数张大千，多达9件作品，遥遥领先于其他名家，可见大千作品受海内外藏家的欢迎程度。前不久，笔者有幸参加上海静安大风堂举办的《“张大千与上海”文献展（1917-1948）》，许多当年资料显示，张大千在那时市场上就极受收藏家、古玩商、金融家、企业家的欢迎，作品销路极好，每每办展，展品被订购一空，有的还被多次复订。至于成交价格之高，已非一般藏家能问津。有一篇报道张大千在香港举办画展卖画，一平尺高达300港元，折合黄金1两，价格之高，令人咂舌。当时国内媒体已称大千为“印钞机”。所以，今天大千作品能如此受欢迎和享有如此高价不是偶然的，难怪苏富比和佳士得每季都会大批量推出大千的作品，像2024年佳士得中国书画专场，大千作品数量高达30件（其中合作1件）之多，比排名第二的吴昌硕多出20多件。大千作品除了数量众多外，成交金额更是令人惊叹。上拍的30件作品总揽6814.18万港元，成交率为97%，占据本专场总成交额的35%；在本场最高成交的十件拍品中，大千作品占据5席，足见“五百年来一大千”的独特魅力和号召力。从某种角度讲，大千也是众多拍卖行的摇钱树，是艺术市场的风向标。未来市场上仍将呈现笔者之前写的：“强势看大千，弱势靠大千”。

紧跟大千之后的是傅抱石5件，齐白石4件，黄宾虹2件，李可染、吴冠中、沈尹默、崔如琢各1件。价格超过5千万元的只有3件，其中傅抱石2件，张大千1件，价格最高的是傅抱石《西岳雄姿》镜心，尺幅约47平尺（144×363cm），此作在中国嘉德夜场以8280万元成交，远高于嘉德万元4000—6000万元估价，此作2012年北京歌德上拍过，成交价为6325万元，如果不计算12年利息和成交佣金，仅从成交账面看，价格高出了之前近2千万元。另一件源自傅氏家族珍藏的傅抱石里程碑式代表作《江山如此多娇》立轴在保利拍卖会上掀起了高潮。这件是当年他为****堂创作巨幅《江山如此多娇》的小稿，尽管无款，尺幅也只有2平尺（36.5×56.5cm）不到，但有9次出版，40次著录，5次展览，上拍受到众多藏家追逐，以6382.5万元成交，若按每平尺计，高达3500万元。此价能在目前极其疲弱的市场上取得实属不易，说明傅抱石精品价格非常坚挺。

齐白石的作品总体表现依旧十分稳健，其中有一件佳士得推出的齐白石老人94岁高龄创作题赠“林枫同志”的《田园逸趣》二十四开册值得一书，此册尺幅各34×34cm，这件是白石老人晚年的力作，张张精彩，且页数众多，成交价格仅1429万港元。这件白石老人24开册页如果放在市场好的时候，成交价在5千万乃至上亿都是可以期待的，现在这个价格只能说明现在市场多么疲弱不景气。

黄宾虹的作品一直不温不火，这次有两件作品过千万确实出人意料、可圈可点。主要是这两件作品为黄宾虹晚年难得的精品，且是第一次出现在拍场生货，又是大藏家虚白斋刘作筹的藏品，故很受众多藏家的青睐和追捧。其中黄宾虹1948年作《溪山论道》镜心被嘉德拍至1840万元成交；另一件黄宾虹1949年作《南北小高峰》镜心在嘉德以1403万元成交，两幅作品均远超高端估价，并在嘉德夜场掀起了不小的高潮。未来能否有这样的高价值得关注。

李可染的作品尽管曾经创造了众多的亿元价格，其数量仅次于张大千。但是，李可染作品在近几年拍卖中十分不理想，特别是今年，嘉德夜场居然没有李可染的作品，其它拍卖会上作品价格过500万元的也不多。这次北京永乐春拍或许是推出李可染精品最多的一家拍卖行，结果只有一件过千万。这件作品是李可染1962年作《漓江秋山》镜框，为李可染盛年时的力作，尺幅69.5×46cm，成交价为1334万元。如果翻开它之前4次成交履历，真是一言难尽。此作在2011年佳士得以1354万港元成交；2012年北京传是以3450万元售出；2015年被荣宝斋（济南）2070万元；2016年保利以2070万元移手。从最高价至今，成交价格打对折后再打8折，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也不为过。

最让人无语的是：永乐夜场同时推出的李可染 1988年作《水边人家》立轴， 4平尺（84×52.5cm）的画上盖有李可染6方印章，看得出是画家非常满意的晚年之作。此外还有9次出版，3次参加中外大展的背书。这件画作永乐给出的估价为1150—1350万元，按理李可染晚年的代表作这个估价并不算高，但市场非常残酷，上拍居然流标了。

沈尹默的书作在这次嘉德春拍中可谓大放异彩。沈1947年作《南通朱铭山暨德配袁夫人七十大寿序》十屏立轴在嘉德受到追捧，经过激烈竞投，最后出人意料地以1598.5万元成交，这件作品在2017年上海敬华以989万元拍出，7年价格上涨了600万元，甚为难得，也创了沈尹默作品的市场新高。

需要指出的是：在千万元级作品中，还有不少大师级人物都看不到，如吴昌硕、潘天寿、徐悲鸿、黄胄、陆俨少等，正如有句俗语：“只有退潮时，才知道谁在裸泳。”像佳士得此次觅到的潘天寿 1944年作《虬松高士》立轴（尺幅244.5×61cm），高近8尺，宽近2尺，为潘天寿盛年时期大幅力作，佳士得给出2400--3500万港元的估价。说实在的，如此尺幅估价一点都不高，最终仍以流拍告终。但愿日后拍卖有所改观。

从上可看出，当前书画重量级拍品已经从亿元降至千万元，这是不争的事实。究其原因主要还是经济大环境不好，在这样的背景下，藏家只要资金不短缺，扛得住，一般不会轻易抛出大师级的精品，这也导致现在各大拍卖行征集重量级拍品越来越难，未来能否出现转势和走强恐怕还要看宏观经济的表现，特别是股市能否走强显得至关重要。笔者历来认为，股市好坏最能影响甚至左右艺市，而艺市却不能影响股市，这是因为艺市的体量和参与的人远小于股市，即便最火爆时期的艺拍，一年几百亿成交金额也只有股市一天成交额的零头。如果今年股市下半年能走出牛市行情或是一波千点以上行情，对艺市振兴无疑会注入一支强心剂。后市究竟会如何演绎，我们坐观其变。

朱浩云2024年6月30日写于上海五栖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