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潮之尚”国际论坛：聚焦博物馆中的时尚策展

 在追求展览多样性的时代，时尚展览已成为博物馆的一部分，时尚策展人除了需要具备对时尚历史的专业知识外，还需要对艺术有着深入了解。他们通过将艺术与时尚的结合让展览既有观赏性又具有教育意义，另一方面也推动时尚产业的发展。在成熟的西方博物馆制度下，时尚策展人已成为博物馆不可或缺的部分。

上海当代艺术馆于3月27日，举办“浪潮之尚——艺术与时尚文化转型推动者”论坛，并得到香港故宫文化博物馆支持。维多利亚与艾尔伯特博物馆（V&A）的时尚策展人Connie Karol Burks、现代设计理论和历史专家王受之、香港故宫文化博物馆的杨悦庭博士、上海当代艺术馆孙文倩执行馆长，四位嘉宾齐聚香港故宫文化博物馆的香港赛马会演讲厅，共同探讨在今天的跨界浪潮中，如何实现艺术与时尚的有效结合，聚焦“时尚策展”话题，回顾成功案例。

本次论坛活动还获得中国香港和纽约时尚界嘉宾包括谭燕玉Vivienne Tam、徐茜Lucy Xu、刘天兰Tina Liu和Zan Ng的支持。

【主持人介绍】

杨悦庭博士

香港故宫文化博物馆副研究员

杨悦庭博士于就读伦敦大学亚非学院硕士课程期间，专修日韩艺术史，其后往耶鲁大学钻研中国艺术史和考古学，并获博士学位。杨博士过往曾于加拿大温哥华美术馆、耶鲁大学美术馆，以及美国华盛顿国家美术馆工作。她策划了香港故宫文化博物馆特别展「驰骋天下——马文化艺术」和「从波提切利到梵高——英国国家美术馆珍藏展」。

【主讲人介绍】

Connie Karol Burks

V&A博物馆时尚策展人

V&A纺织品与时装策展人。在博物馆工作之前，Connie与他人共同创办了伦敦布料公司（London Cloth Company），这是一家使用1870-1970年期间抢救出来并修复的机器织布的小型纺织厂。Connie是英国皇家艺术学院和V&A Museum设计史硕士课程的2016届毕业生。Connie是一名设计史学家，主要研究服饰、时装和纺织品。她撰写的探讨哈里斯斜纹软呢行业（Harris Tweed industry）技术变革的论文获得了2015年Gillian Naylor Essay Prize。Connie拥有多年自由撰稿人和内容设计师的工作经验，客户包括奢侈时尚品牌和独立创意人士。

王受之

上海科技大学创意与艺术学院副院长

光华龙腾奖中国设计贡献奖金质奖章获得者

1946 年出生于广州，现代设计理论和历史专家，中国现代设计教育的奠基人之一。

1980 年代在广州美术学院协同创立了工业设计专业，并且开创了现代设计史课程；1990-2011 年在洛杉矶的艺术中心设计学院(Art Center College of Design)担任设计理论教授；2011-2018 年担任汕头大学长江艺术与设计学院长；2019 年开始担任上海科技大学创意与艺术学院副院长。曾在中央美术学院、中国美术学院、上海美术学院、鲁迅美术学院、澳门科技大学分别担任博士生、硕士生导师或者教授课程。光华龙腾奖中国设计贡献奖金奖获得者。

孙文倩

上海当代艺术馆 执行馆长

艺术行动力主席

国际民营美术馆协会亚太区理事

孙文倩自2002年上海当代艺术馆创办至今，始终不遗余力的推动中国当代艺术与文化走向世界舞台，积极的促进东西美学的交流，拓展当代艺术的疆界并持续的支持艺术走进民众生活的全民美学。

过去十几年她为上海当代艺术交织出一张联系全球的国际网络，四度参与威尼斯双年展平行展，2010年在上海举办国际现、当代艺术博物馆馆长大会（CIMAM Meeting）参与策划重大的艺术展览包括：中法文化年展览，古根汉姆美国300年特展，意大利文化年等特别项目。上海当代艺术馆不遗余力的将中国艺术家带到世界舞台，在罗马、俄罗斯圣彼得堡、美国盖蒂博物馆、罕默美术馆等艺术馆策划展览项目，另外在国内，开创了当代艺术现象级别大展的参观人潮，草间弥生展览、迪奥精神展览等。分别在2019和2023年被澳门特区政府邀请主持澳门回归20周年艺文荟澳策展和国际评委，开创澳门城市人文发展新貌，邀请蔡国强到澳门首映天梯项目。

【讲座】

【对话一：当时尚作为一种博物馆的艺术实践】

主持人：杨悦庭博士

对话嘉宾：时尚策展人Connie Karol Burks

来自维多利亚与艾尔伯特博物馆（V&A）的时尚策展人Connie Karol Burks表示，时尚的力量与地位在过去几十年间发生极大转变，时尚展览的受欢迎程度和影响力与日俱增，这使她为于此刻从事所热爱事业感到幸运，同时这证明了时尚和时尚史吸引着观众的兴趣和想象力。

回顾作为第一个关于当代时尚的重要展览——1971年在维多利亚与艾尔伯特博物馆（V&A）举办的塞西尔比顿的开创性展览《时尚：选集》，到近期闭幕的大型回顾展《嘉柏丽尔香奈儿：时尚宣言》，服装画面所引起的强烈而感性的反应都展现了时尚在激发与观众的联系方面具有着重要力量，时尚逐渐成为了博物馆的一种独特实践与艺术形式，展现着时装物件里令人难以置信的技能、才华、想象力与创造力。

而随着时代的不断发展，为了满足观众不断变化的期望和兴趣、顺应热点话题、开展新的历史研究或创新发展，策展人创造相应的令人难忘、有影响力且信息丰富的时尚展览的方法，正在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调整。

以过去所策划的《时尚源于自然》《克里斯汀迪奥：梦想设计师》《嘉柏丽尔香奈儿：时尚宣言》为例，在短期展览的环境下，我们可以从一系列不同的角度来审视时尚和时尚史，并且有机会仔细研究一个人的独特才能或一个特定时装品牌的长久重要性，由此更好地理解他们的实践及其在更广泛的时尚和文化领域中存在的影响。

时尚策展人的工作，是为观众提供“上下文”，让他们能够从历史的角度来理解时尚展品的重要性。Connie Karol Burks指出，一是通过精心打造的展览叙事，提供多种解读的可能，如赋予每个展品各自的研究切入与背景故事以丰富整体叙事。二是通过空间设计，从而增强展览的叙事性，并创造一个邀请观众进入的世界。由此，时尚展览旨在为观众提供一次难忘的体验机会，并增加其对时尚实践及其与生活联系的品鉴力。

【对话二：艺术启迪时尚，时尚延续艺术】

主持人：杨悦庭博士

对话嘉宾：孙文倩执行馆长

上海当代艺术馆（MoCA Shanghai）执行馆长孙文倩，从艺术的视角出发探讨艺术对时尚设计的影响。

演讲从三场展览切入。首先是Yves Saint Laurent 在上海当代艺术馆举办的展览叫做《Betty Catroux》。圣罗兰先生在美国获得终身成就奖时发表的演讲感言中提到了艺术对他和他的设计的贡献颇深，至关重要。孙文倩执行馆长在讲座里回顾了圣罗兰先生的收藏，包括蒙克、康士坦丁、蒙德里安、毕加索等人的作品，以及艺术给予他创意的灵感。并且强调20世纪 60 年代是社会大变革的年代，狂飙的年轻人们带来了法国社会著名的五月风暴，带动了新浪潮电影运动、开创了女性主义的启蒙，艺术和时代的变革都体现在圣罗兰的设计中。

《文化香奈儿（Culture Chanel）》展览，策展人通过极简的展陈形式表达时尚背后深厚的文化底蕴，并在展览中追溯了可可·香奈儿本人与当时先锋派作曲家斯特拉文斯基、画家达利、画家毕加索、导演考克多等多位著名音乐家、艺术家、诗人之间的重要连结，并且巧妙地表达了艺术家如何影响设计师创作的观念。当年这群充满激情和热血的年轻人，除了颠覆了即有的音乐传统、绘画传统外，也构建出一个“强势”的朋友圈互相滋养着彼此。

第三个展览是“迪奥精神”， 迪奥的设计打破了战前时装模式，人们开始向往过去的美好年代，迪奥先生做了能让人追忆更古典时代、更优雅的女性衣服剪裁——“新风貌”。在上海当代艺术馆这个展览里面会看到，我们回顾了迪奥先生开创的画廊以及艺术家和文化人对他创作的影响，另外通过现今的品牌设计探讨艺术作为灵感源对时装屋的前世与今生持续的影响力。在展览中，品牌带来了迪奥先生的重磅收藏，如贾克梅蒂的重磅雕塑等，以及委任中国艺术家刘建华、林天苗、邱志杰、严培明、曾梵志、张洹、郑国谷等人，以他们自己的方式诠释“迪奥精神”的艺术作品，当代艺术家用自己的艺术语言致敬设计师，展开全新的对话，是艺术与时尚永续的双向奔赴。

从“迪奥精神”展览开始，上海当代艺术馆创办了“时尚学院”，通过艺术与时尚策展的教育项目，培育新世代。无论是圣罗兰先生、可可·香奈儿女士还是迪奥先生，艺术在他们的时代里承载着、凝聚了彼此，这股相互的引力，带来对文化艺术的共鸣，造就了我们今天看到的具有划时代意义的故事跟传奇。

【对话三：时尚艺术的两端何去何从】

主持人：杨悦庭博士

对话嘉宾：王受之教授

现代设计理论和历史专家王受之首先表示对时尚策展人Connie Karol Burks与孙文倩馆长的演讲深受触动，“如果要把全世界很多我去过的城市放在一起，我最感动的城市还是中国香港”。中国香港是中国最早的时装首都，后来，很多的现代设计、时尚概念逐渐进入大陆并产生影响。

关于时尚在中国、博物馆界的重要性与贡献，王受之教授的第一个感想是有关时尚的观念，时装开始的第一波源自有位名叫Paul Poiret的法国人，他是第一个做定制时装的，时装的历史其实只有150年，最初都是量身打造，法文称作“Haute Couture”，英文叫做“High-fashion”，当时还没有大批量生产出现，都还是定制。后来出现了第二波叫“Prêt-à-porter”，英文叫作“Ready-to-wear（成衣）”，意即时装的小批量制造。第三波才是我们现在“Massproduction”，意即批量化，有一种是将Fashion的一些因素拿来做Massproduction，这个就变成散播。我认为现在与艺术最相息的是最顶端的那个部分，例如Christian Dior, Coco Chanel，他们也是最前卫的。

近十年，最尾端出现了一种新东西——“快消费”。快消费的风潮起源于一家在洛杉矶的韩国服饰店，叫“21世纪”，定价低廉。是自疫情三年以来出现的一个让美国人都震撼的服饰品牌，名为“Shein”，当下股值和特斯拉相近。它聘请六百位设计师在珠江三角洲做服饰加工，将全球时尚的元素拿来拼合，售卖速度飞升，这在未来是不是可以走上Massproduction的道路？这又与Pop Art产生着关联。艺术的发展现在是一头一尾，缺乏的是中产阶层。这些快消费的东西，它最终因为每年生产的太多而全部运向智利的一个沙漠，作为沙漠的填充品，每年有几百吨快消费变成地球的灾害。

在对高级时尚艺术表达喜爱和进行研究的同时，王受之教授也在关注着位于两端的问题所在。

【圆桌高峰论坛】（精彩选录）

主持人#杨悦庭

Q：在演讲的展示中，我们看到了很多技术层面的艺术，比如多媒体在艺术当中的应用，以及增强观众体验等。王受之教授是上海科技大学创意与艺术学院院长，您是不是可以再解释一下AI，包括其他技术形式对时尚以及时尚策展的影响呢？

 #王受之

A：在2022年ChatGPT刚出现的时候，我就在使用了，初始体验是好用，但市面的评价有些过分强调其能够做的事情了。在用了一年之后，发现无法替代我，并且它非常“笨”，一是其输入的信息提示停留在某一时段，二是它讲话存在着固定模式。到了2023年，ChatGPT4.0和Microsoft的Capilot拥有了图像处理的能力，这个对人类是伟大的，从此前的逻辑计算，到将一行行大规模的处理模式CPU和人的神经的思维模式GPU两者结合，能够产生非常复杂的图像，但是这些图像不一定准确。最近让我非常震惊的事是Midjourney，做出来图像的精确度和艺术度非常高，但是再怎么高，指令还是人做的，因此我不觉得人工智能在我们所在的年代能够取代我们。

主持人#杨悦庭

Q：非常感谢。我想我们馆临近的一个展览会考虑尝试您提到的软件去做展览设计。那我想对于V&A还有上海当代艺术馆现在面临的一个挑战提出问题。比如说做时尚品牌展览，是不是会有人说博物馆/艺术馆是在为这个品牌做广告？作为一个文化的机构，我们是有社会责任的。我们的责任是要去展示其他的一些层面，而不仅仅是商业层面。那么您的这个博物馆/艺术馆是怎么样去做文化和商业之间的平衡？他们两个是不是互相矛盾的？

#Connie Karol Burks

A：这是一个很好的问题，我们也是一直非常的谨慎。因为确实是会有这方面的一些质疑，但是我们做的这些展览还是非常满意的，因为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我们选择的是实际在时尚界以及在文化经济层面带来了巨大的影响的品牌和个人。比如说香奈儿，它影响了我们今天的时装时尚方面的态度。所以这个很容易解释。香奈儿是一个设计师，她是值得我们去进行一个深入的研究，探讨和展示的。那迪奥先生也是一样的，他们都是时尚界的翘楚和指标性的人物。那么我们需要做的就是要做好这个平衡，商业以及学术学者，这之间的一个平衡是非常重要的。在展览中我们要去提供学习的机会，知识，历史。不是说这是一个公关事件或者是营销事件，而应该是从学术的层面更多的去做历史相关的研究，并且去向大众展示。

#孙文倩

A：在中国大陆，做时尚设计的展览越来越充满挑战。我们很感动，在做迪奥、香奈儿展览的时候，特别是迪奥展览，委任了许多中国艺术家创作展品，更是“带着展览”走到大学里和年轻人对话，与品牌一同创造了很多的第一次“学术体验”。当然如何做一个并非只为“卖货”的展览，则需要很多的智慧拿捏相对平衡的“度”，以及汲取品牌背后对艺术文化的理解与创作之间的关系。很幸运，上海当代艺术馆比较早便与品牌共同做了很多的尝试，为艺术与文化搭建了很好的对话，通过这样的合作，让当代艺术更好地被看见。

其次，艺术馆与品牌合作也是展览“民主化”的一个过程，因为我们看到的是各种不同类型的展览跟观众之间、艺术之间的关系，这让选择更加广泛，让高处的东西更容易触手可及。文化和商业，对策展人、艺术馆，甚至对社会而言，在消费主义的时代里如何做到很好的平衡，其实需要很多的智慧和考量以满足双方的需求，品牌与艺术馆、策展人之间也需要特别深入的沟通。

其后，在关于艺术展览细节呈现等问题上，四位嘉宾深入浅出，共同关注着加强博物馆与公众间联系的问题。来自香港故宫文化博物馆的杨悦庭博士表示：“我们作为博物馆，应该要向公众提供一种服务，这是一个共同的努力。展览本身不应该是结束便结束了，它应该是有一种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