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裴刚
艺术家冰逸在墨斋构建了一个水墨图像的“文化时空”,来言说现在、过去、未来的“时间”叙事。以考古学家的身份在太行深处发掘出虚构的神庙婳兮殿,并演绎出传奇人物“婳”的“文本”为“混沌之眼”个展的缘起。
冰逸常常行走、驻留于山水间。自2009年到2011年,她在黄山、富春山、龙虎山、三清山、峨眉山的行旅创作,分别完成了《大水法》、《风的形状》、《万物》、《地心之旅》、《峨眉飞瀑》等五件大地水墨绘画作品。2020至2023年她于太行山四时、四季的山林间感慨“四时轮转兮天地不如车,八荒停凝兮芒夜游大川!”开启太行系列的水墨创作。
【黄山 《大水法》】
冰逸《囦:大水法》布置现场 芝加哥大学斯马特艺术博物馆 芝加哥 美国 201
【富春山《风的形状》】
冰逸《风的形状》创作现场 中国 2012
冰逸《风的形状》展览现场 圣约翰福音大教堂 柏林 德国 2012
【龙虎山 《万物》】
冰逸《万物》22 米 x 2.6 米 x6 副 创作现场 龙虎山 江西 2013
冰逸《万物》22 米 x 2.6 米 x6 副 展览现场 2013
【三清山 《地心之旅》】
冰逸《地心之旅》《霘》30 米 x 20 米 三清山 江西 2013
《地心之旅》局部
【峨眉山 《峨眉飞瀑》】
冰逸《峨眉飞瀑——中国当代水墨展》 峨眉山 四川 中国 2018
冰逸《峨眉飞瀑》展览现场 修武 焦作 中国
·“文化时间”的容器
墨斋此次“混沌之眼”展览是冰逸首次将其围绕传奇人物“婳”所展开的推断性宏大叙事进行全方位的呈现。其中《混沌之眼:婳兮殿》是冰逸的太行系列在中国的首展,也是她太行神庙的构想首次得以完整呈现。该装置的一个较小版本曾于 2022 年在美国费城艺术博物馆首次亮相,由中国艺术策展人兼东亚艺术部门负责人木下弘美(Hiromi Kinoshita)策展。由四联丈二组成的早期太行系列装置曾于2023年在美国休斯顿亚洲协会展出,由独立策展人兼学者苏珊·贝宁森(Susan Beningson)策展。太行系列的完整装置已被选于冰逸即将在北美重要美术馆举办的个展中展出。
《太行赋》展览现场
冰逸 《太行赋》, 2022-2023,纸本水墨,371.5 x 1129.5 cm
冰逸 《混沌之眼:达摩》, 2022,纸本水墨,362.5 x 573.5 cm
“混沌之眼”回应了传统水墨精神如何在当代的转换、解构、重构,以“文化时间”的态度去面对当代性的问题。正如批评家策展人高名潞在《论文化时间——《中国当代艺术史》中的‘日常’》一文中指出“中国现代性从一开始就不是马克斯•韦伯所勾画的西方科学、社会、美学分立的现代性,而是统合社会和文化的‘整一现代性’。‘整一现代性’的实质是‘持续的当代性’(permanent contemporaneity)。这个时间观既不是西方形而上学的“思辨时间”,也不是‘地缘时间’,而是站在当下寻找自己所处的‘古今中西’具体方位的‘文化时间’。”
冰逸《混沌之眼:嫿兮殿》 北京 中国 2023
考古学家的冰逸虚构的太行深处神庙“婳兮殿”展览现场文本(部分)
考古学家的冰逸虚构的太行深处神庙“婳兮殿”展览现场文本(部分)
冰逸以考古学家的身份转换,勾连了历史与当代的“时间转换”。考古学家的冰逸虚构了太行深处神庙“婳兮殿”发掘现场,并诞生出生于1156年名为“婳”的女性人物。“婳”的出生时间是宋代女词人李清照(1084-1155)去世后的第二年。婳是否就是李清照的转世,以中国最伟大的女性画家的身份?这位传奇女子早已被遗忘在历史长河之中,直到这次考古发现?冰逸、李清照、婳三位女性是文化时间在当代的整合。形成了当代巨大时空与历史时空,古典语境与当代语境,真实与虚幻,冲突与融合,重叠与并行等等相互对抗又相互依存的张力。
冰逸 《黄粱一梦》 2023 绢本水墨 31 x 258 cm 展览现场
冰逸 《黄粱一梦》局部
冰逸 《黄粱一梦》局部
从巨幅水墨山水装置系列作品《混沌之眼:嫿兮殿》到《梦中梦中梦》系列的手卷,冰逸以水墨作品、文本、展览空间整合了历史与现在,记忆与遗忘,这个“文化时间”是超越现实的,又是指向现实的。
考古学家的冰逸虚构的太行深处神庙“婳兮殿”展览现场文本(部分)
冰逸以虚构的古代奇女子“嫿”之口道出充满忧患意识的山水之境——“画之道,山水之象,水墨为最。上承自然之性,呈造化之功。或咫尺之图,写千里之景。东西南北蓦然目前,春夏秋冬肃然笔下。众山群树为之赋颂。山水之境以危苦为上,赋其形则以泣涕为质…”
在冰逸的叙事中,一面是《洛神赋》中仙子、神兽,道家的玄奥自由,充溢先秦汉魏辞赋“人神同游”的浪漫意象——可以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归于“太虚”之寂寥;一面是游走在洛阳城中见到大疫之后的万人空巷的局面… 真实与虚构,当代与传统,历史与现代之间的割裂,又相互折叠。
冰逸 《洛神赋》 2023 Ink on silk 绢本水墨 31 x 265.5 cm
冰逸 《洛神赋》局部
冰逸 《洛神赋》局部
面对深秋时节苍凉雄壮的太行山色,对苍茫天地洪荒宇宙无始无终的感慨,对世事无常的嗟叹,对人世间苦难的悲悯…为何危苦为上?泣涕为质?是艺术家冰逸和奇女子嫿,与天地同心,见众生。
《圣山图》——考古地图 2023 综合材料,日本古屏风 158 x 263.5 cm 177 x 282.5 cm
· 水墨的意识流
“秩秩斯干,幽幽南山。”滥觞于先秦的中国山水文化中亲近自然、爱好山水的意识发展于汉代,并风行于魏晋南北朝。不仅仅“畅神而已”也透露出浓烈的形而上宇宙生命意识。《太行赋》、《寒山飞雪图》、《幽林飞瀑图》、《混沌之眼》等等水墨作品流动性笔迹墨韵是艺术家山水精神,个体超然自由和逍遥自在的心灵境界的追求,形而上的宇宙生命意识;也是“山水之境以危苦为上,赋其形则以泣涕为质”的人文境界的表述;也是对中国传统山水对容纳天地万物、吞吐自如、来去无阻的空间意识和空间表现,是“无往不复,天地际也”(《易经》)的时间观念。这里的时空不是具象的,线性的,而是意象的虚空,是包含着万物存在的浑莽状态。回归到自然的人,去除掉一切社会属性和规范,回归到最本质的生命的状态时,作为一个生命体,一种最基本的不受束缚的生命形态。于传统“畅神”的山水精神相悖的是现代人的迷失和困顿,人成为自主服从社会规范的驯服的肉体,即福柯所说的被规训的身体。
冰逸 《幽林飞瀑图》 2021-2023 纸本水墨 361.5 x 142 cm
冰逸 《寒山飞雪图》 2021-2023 纸本水墨 361.5 x 142 cm
在水墨山水中这些冲突的和解,人与记忆、人与空间、人与场域之间相互关联和重建,无法剥离文本与图像的交相辉映。无论在《混沌之眼:嫿兮殿》系列作品,还是《梦中梦中梦》系列作品中,水与墨的相互作用,形成流动、凝聚、铺陈、弥漫、激荡、悠游的种种变化,如同水墨剧场中上演的意识流影像。
冰逸 《南柯一梦》 2023 绢本水墨 30.5 x 231 cm
冰逸 《南柯一梦》局部
冰逸 《南柯一梦》局部
水墨的意识流将记忆、幻境、觉知与现实的痛感混合在一起。将记忆、幻想、历史、现实整一在同一个空间中,成为“文化时间”的容器。她以笔墨触摸当下,以文学化的语言,指向现实问题。
冰逸《混沌之眼:太行赋局部》墨斋画廊 北京 中国 2023
· 既依附于时代并与时代保持距离
当你置身于“混沌之眼”的空间,这个“文化时间”的容器之中时,面对如太空苍穹的墨色时,不禁心生感怀。如吉奥乔·阿甘本(Giorgio Agamben)在《什么是当代人》中所指出“当代性就一个人是与自身时代的一种独特关系,它既依附于时代,同时又与时代保持距离。更确切地说,它是一种通过分离和时代错误来依附于时代的关系。那些与时代太过于一致的人,那些在每一个方面都完美地附着于时代的人,不是当代的人;这恰恰是因为他们无法目睹时代;他们无法坚守自身对时代的凝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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