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昌专稿 | 丁乙：“十示”重返故乡 开启新的旅程

文 | 王丽静

“我虽然出生在上海，但是我3岁到4岁曾经有过一年在宁波生活，留下了很多关于童年、关于宁波的记忆。”丁乙的祖籍在宁波，儿时他会跟随父亲从上海十六铺码头坐晚上八九点钟的船，第二天早晨五点到达宁波。因为都是晚上的船，所以他一路上看到最多的就是满天星辰和大海。

回到故乡，回忆往事，丁乙创作了全新的“星座”系列。新作中“海”的意向预示着丁乙驶向“内视”的新旅程，从一片海域航行至另一片海域，以寻求“十示”的无穷变量。

2023年10月21日，经过两年多的准备，“故乡与旅程——丁乙大展”在宁波美术馆和华茂艺术教育博物馆同时开幕。此次展览以艺术家遍及全世界的足迹为线索，呈现其标志性的“十示”系列的代表作品和“星座”系列新作品，还首次集中陈列了丁乙以纸为媒的艺术实验与实践，以及他在旅途中画下的犹如图像日志一般的“旅行笔记”。

“策展是什么？我们把每一件作品理解为不同的宝石，策展其实是用一根线将其串为一个项链，就是用一根线把时间和空间中散落的记忆、散落的现实、散落的作品重新梳理成一个全新的线索。因此展览既像是丁乙的个展，又像是丁乙的一本传记、一篇小说，关于一个人的旅行，关于一个人的历程。”此次展览的策展人崔灿灿，从丁乙的作品中勾连了四个不同的时间线，构建了此次展览。

宁波美术馆的展览划分为“城市的足迹”与“星座与近作”两个板块。“城市的足迹”以“展览史”的方式呈现艺术家走过的足迹，串联起“十示”数十年间在全球各地的漫长旅程，既是丁乙个人所经历的小历史，又是折射着社会和艺术变革的大历史。

“星座与近作”聚焦丁乙在仰视视角之下关于精神性和宇宙星辰的探索，以及他为本次展览和故乡创作的全新作品“星座”系列。童年丁乙随父从上海搭乘夜航船往返宁波，在深沉的夜里、颠簸的船内、漂泊的海上，他举头望见的是满天星斗。回忆中的璀璨星图，跃现为新作品“星座”。

华茂艺术教育博物馆的展览以“纸本的历史”和“旅行笔记”两个板块展开，聚焦丁乙在纸本上的创作。“纸本的历史”是观看“十示”的另一条线索。在丁乙的艺术体系中，纸本拥有和架上同等重要的地位，它既是对架上的实验与修正，亦是我们重新看待“十字”时生动的介质，丈量的标尺。

“旅行的笔记”借助一种更为轻松、细微和本初的手段，为观者理解丁乙的艺术和生活提供了生动的视角。这一单元由“时钟与地图”、“三座城市的笔记”、“故乡、短途与信件”、“上海的迁徙”铺陈而出。无论是世界范围的远行，还是单个城市范围的搬迁，无疑都体现了丁乙在斗转星移之间，将“十示”作为内在坐标，坚守艺术的故土，自在地游历在变幻莫测的旅程之中。

在展览中，我们可以看到丁乙“十示”作品在近三十多年中的变化。正如策展人崔灿灿所说：“丁乙坚持‘十示’的创作，这是他的原则，是他不变的尺度，他小心谨慎地维持着它的不变。在‘十示’中，我们看到了无限的变量，看到了艺术家的经历，看到了中国当代艺术的发展；看到了一位艺术家从形式转向观念，又由观念转向现实主义，再由现实主义转向精神世界的历程”。此次展览既是丁乙个人的回溯，同时又是一个在地的展览，在展中既有大历史的描述，又有个人情感的亲切和温情。

雅昌艺术网对话艺术家 丁乙：

雅昌艺术网：此次在您的故乡宁波举办展览有着怎样的意义？

丁乙：每个人都有自己童年的记忆和对故乡的思念。我的祖籍在宁波，能在这里举办一次大型的个展我充满期待。为了此次展览我准备了很长的时间，展览连接着我对故乡的情感和回忆，展览也有一部分新作品，是为了回应故乡的概念。

雅昌艺术网：“故乡与旅程”在宁波美术馆和华茂艺术博物馆两个馆同时开展，您在与策展人沟通展览主题和挑选作品时是如何考虑的？

丁乙：此次展览题目是策展人崔灿灿总结的，他觉得用“故乡”和“旅程”来描述一位艺术家的创作历程、展览历程与旅行很合适。

宁波是一个港口城市，也是一个重要交通枢纽，宁波人从这里走向了世界各地。因此，在展览结构、海报设计中可以看到很多连线，这些连线就代表着旅程的不同方位，展览中好几个部分也是在不断回应旅程。在一号展厅首先可以看到一张地图，地图呈现了不同展览的线索，同时在展出作品的底台上也标注了作品曾经展示过的地点。

在华茂艺术教育博物馆也可以看到，另外一部分关于“旅行笔记”，在10多年的时间里我旅行过很多的地方，也通过一张地图来标识这些地点。所谓的“旅行笔记”实际上就是一个旅行的图像志，每一张画在最后都有一个签名和一个地名。总体来讲，就是用旅程的概念来不断概括一位艺术家创作的线路和纬度。

雅昌艺术网：在展览中我们看到有几件大型的作品。

丁乙：宁波美术馆的展厅空间比较高，需要有大作品来回应这样的空间。在“星座与近作”这一板块展出了一批比较大的新作，一方面是在回应宁波美术馆较大的空间，另外也是近期大型作品的一次集中呈现。

雅昌艺术网：全新作品“星座”系列是您为本次展览创作的，请您为我们介绍一下这一系列新作想表达怎样的精神内涵，为什么会为故乡创作这样的作品？

丁乙：所有的星座都是一个个节点通过连线连成的一种意向，也很像地图中的地点，从一个点到另外一个点，然后不断延伸所形成的一个轨迹。

当然，这其中也包含了儿童时对宁波的回忆。童年时，每年父亲都会带我们回宁波过年，回宁波我们选择的路线都是从十六铺码头上船到宁波港，就在宁波美术馆门前的码头下船，然后再从这里坐船到下面的小镇。那时，我一上船就会去船的甲板上看船慢慢离开黄浦江出吴淞口。因为都是晚上的船，凌晨5点左右到宁波港，所以一路我看到最多的就是满天星辰。这些夜空的记忆，也是我创作这些新作的因素之一。

雅昌艺术网：您在创作中是如何选择视角的？视角在您多年的创作中又发生了哪些变化？

丁乙：整个创作从1988年到现在，已经35年，最近几年才总结了自己创作的线索。我想用最通俗、最平常的词语来概括它，分成了三个视角的阶段：

一是平视，是我早期从1988年到1998年的十年，主要追求形式主义。当时，我的目标是要成为一个形式主义画家，在这一段时间里我学习了西方的抽象艺术，也做很多材料实验，明确了自己整体的创作方向和线路。

二是俯视，是我艺术创作的第二个十年，开始建立自我语言，也针对中国的社会发展现实，从形式主义的象牙塔，走向某种现实。这种现实的触动力在于整个中国进入到一个高速的城市化进程，人们有了更多俯视的视角。我们住的楼越来越高，看到整个城市的地平线越来越复杂，不再是平面的线，更加立体，更加多元。我们在俯视的角度也可以更多的感受城市的某种动力，包括十字路口车辆的速度、人流的速度等。这个时期基本上都是用荧光色来表现，荧光色强烈的程度能够呈现都市化强烈的进程。

三是仰视，是随着城市化的进程变成了学界的反思，把视野就转向了更宽阔的世界，就有了仰视。仰视包含了自我的某种积累，希望更全面的了解世界，更全面的看待更悠久的历史和曾经的文明，而不仅仅是直接的对标。

在宁波美术馆展出了一件一件非常大的作品，它有一种地图的意向。在这样的地图里，我们可以看到很多的辉煌，不同地方的所形成的强烈色彩，带有抒情性的美好，这是艺术家通过作品对于某种文明的一种回应。

雅昌艺术网：此次在华茂艺术教育博物馆首次集中性陈列您以纸为媒的艺术实验与实践，纸本相对于其他媒介它具有怎样的特点，纸在您使用的所有媒介中和您的创作中起着这样的作用？

丁乙：因为纸上作品除了早期87、88年的草图，之后我的任何创作都没有草图这个概念，所以纸上作品是独立的第二个类型的创作。纸带给我很多宽阔的视野，不同的地区都有本土不同的纸，纸的历史、纸的文化也塑造了很多地域文化。我喜欢选用不同地方的纸，有的来源于日本，有的来源于西藏，有的来源于印度等，不同地方的纸总能带给我新的创作激情，让我去实验各样的纸。

雅昌艺术网：像日志一般的“旅行笔记”，给人感觉很轻松，您是什么时候开启了这样的“笔记”方式？为什么会选择旅行的方式？

丁乙：开始的时候也没有想到会有一个展览，会在展览中呈现这些本来非常私密的，仅仅是个人随笔记录的内容。艺术家有自己的工作习惯，如果一天不画有时候会很难受。我出差在外旅行时，有时候会就带一个小速写本放在旅行箱里面，晚上有时候会拿出来画点什么，过过画瘾。

这些笔记会与我这个城市的感受有关，就变慢慢变成了某种系列，后来我就在封面上就写了“旅行笔记”，变成了艺术创作的一个类型。回望十多年来所画的“笔记”，切入了旅行的主题，也是向观众展示一个艺术家的比较小的作品，一些小灵感的小作品。

雅昌艺术网：您从1988年开始到现在，一直是以“十字”这样的抽象符号作为表现的一个手段。这其实是一种限定，您在限定中不断变化，促成这种转变的动力是什么？这期间是否面临过一些困惑，最难突破的点是什么？

丁乙：动力就是探索。当代艺术就是不断寻找新的可能性，对于我来说就是不断纳入新的视角去看待这个世界，这期间的困难当然是无穷尽的。一个艺术家走一条本身就很狭窄的道路，一个符号用了35年好像有一个确定性的定位，但艺术家就是要面临限制和突破之间的双重关系，必须突破，才能够上一个台阶，打开新的视野，突破是每时每刻的。

雅昌艺术网：接下来您有哪些新的创作计划吗？

丁乙：这次展出了最近的一批作品，之后我马上又转到明年的展览创作中，对我来说又是一个新的开始。我仍然是以“十示”为系统来对应明年的展览，但和今年的肯定又不一样。

雅昌艺术网：谢谢！

华茂艺术教育博物馆 展览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