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廊探访｜冯兮、刘展、裴刚对谈：“照耀你”背后的故事

【编者按】

在当下疫情反复，人们出行不便，大多数画廊面临着展览计划延期/取消的情况下，线上直播不失为一种有效传播的方式。雅昌艺术网&艺术头条发起【画廊探访】系列活动，基于长期对一级市场的观察和了解，深入展览现场，与艺术家、策展人及画廊主展开对话。最新一期来到偏锋画廊的刘展个展“照耀你”，策展人冯兮、艺术家刘展及雅昌艺术网主编裴刚展开了一场生动的对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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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刚：我们三个之前也聊过这个展览，刘展很多年没有做展览了，这次他想要跟大家有更深入的交流。我感兴趣的就是你们俩面对这个空间和这几组作品的时候，讨论最多的是什么？这是我个人的好奇。

冯兮：我们俩是基于这个空间开始设计作品，最初拿着空间的图纸来进行想象图的设计，当时大概知道这里的天窗高度是多少，展厅是怎么样的状态，先确定了第一展厅里的作品，是全新呈现《阳台》的升级版。当展厅最终改造完毕，我们俩才确定了作品的尺寸，过程中也和画廊老板反复开会讨论，如何更好地在画廊空间里展示它的力量。

对于第二展厅的作品数量，我们俩有点分歧，比如说是放两件还是三件作品，经过相互交流和沟通，考虑到展厅的面积，作品的拥挤程度，语言是否重复等等，我认可了刘展的想法，在这个展厅留下了三件作品。

第三展厅用货柜的形式呈现，与刘展之前的经历和这10年的整体思考和劳动工作形成对应关系，直接地给了他这10年工作一个交代。

刘展 白云之歌 2022_不锈钢，收音机，麦克风 475x181x500cm   星轨模式 

刘展 照耀你 No.3 2022_钢板，影像 422x111x300cm 图片由偏锋画廊惠允

刘展 霞光漫射 2017-2022_综合材料 尺寸不一  图片由偏锋画廊惠允

裴刚：我觉得作品的在地性、和现实的关系是特别让我感兴趣的。作品存在一种肉身记忆，比如说半导体，70年代或80年代早期的人可能都会有拿着半导体遛弯，听评书的记忆，它和这个时代已经产生距离了，但是记忆是连贯性的，当我们面对今天的时候也是在面对过去，所以我觉得刘展作品中的在地性和与历史、空间的对照关系，都是吸引我的地方。在偏锋新改造的空间里，外面天光照射进来，和之前在外交公寓那次展览中的《阳台》又产生了新的变化。

刘展：这次展览把《白云之歌》重新呈现，也做了一些升级。我想强调一种视觉形式，可能每个人的成长经验不一样，所以会从不同的维度去看待这个作品。其实我做作品基本上全都是现成品，包括半导体，在我看来半导体是一个历史的象征，它通过短波收听世界不同区域的信号，它是非常独特的一种儿时记忆。

今天很多年轻人不太了解广播意味着什么，我简单介绍一下广播的历史背景，短波频道从二战开始成为一种主流的信息交流媒介，冷战时期发展到鼎盛。这个技术手段在今天已经被互联网所取代，但是我想重提这个话题，它代表一段特殊的历史，也代表我们今天如何再去审视曾经发生的历史。如何看待今天所面临的一些文化困境，或者是意识形态的困境，这是我这件作品当下最重要的意义。

刘展 白云之歌 展览现场 图片由偏锋画廊惠允

刘展 白云之歌 展览现场 图片由偏锋画廊惠允

裴刚：这个展览给我的另一个印象，就是刘展确实是一个“不安分”的人。在过往“Unmask品牌”解散后的十年的艺术实践中，刘展做了很多实验，放弃过去的创作方法和经验，重新以新的观念艺术的方式建立与作品的关系，包括如何建立与商业之间的关系，他认为这是一种反噬，或是重新去创造现成品和他的作品之间的关系。也是这十年从崩塌到重建的过程。

冯兮：刘展在这十年之间放弃掉自己曾经依赖的一些经验，不再用手来进行雕塑化语言的创作，而是选择尽量用场景和现实的事件或线索去进行自己的创作。

大家可以看到展厅极其的空阔，呈现了一件大型装置《白云之歌》。远处听的时候似乎是很多的杂音，有时候可能被一些信号屏蔽，或是某些干扰的原因，它并没有呈现出每一个短波实际的内容。实际上收音机里有的时候放歌曲，有的时候是一些新闻报道等等，我们刚才听到的就是收音机里带有杂音的歌曲。

第二展厅是“照耀你”，也是我们这次展览的主题。大家可以看到这里面是由三件大型的装置组成，而这三件装置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都镶嵌了屏幕。《照耀你 No.3》这件作品是刘展重新组装过的，能看到上面是被切割掉的各种造型和数字，这些材料是在用作装饰或其他仪器之后剩余的部分。它们所承载的审美也好，各种功能性的作用也好，都保留下来，被拼接成了一个屏风，镶嵌了7块屏幕，而在这个屏幕里面播放的内容都是爆炸和战争的场面。

刘展 照耀你 No.3 展览现场

刘展：展览中取消了画廊的灯光，全部是由屏幕中所投射出的光火来提供光线。另外我从好莱坞的工业化的图景中截取了一些关于光与火的镜头，汇集到屏幕里成为一种光源。

《照耀你 No.1》和《照耀你 No.2》这两组作品，其实这些金属的物质性不是我想要强调的，而是说在这个过程里面，通过劳动跟这些金属物质之间发生了关系，机械工具的对它的切割或打磨后，产生了很多带有浪漫色彩的光火，我把这些光火用镜头把它捕捉下来。其实这个镜头并不是想呈现这个过程，而是呈现一种碎片化的光。

刘展 照耀你 No.1 2022_不锈钢镀金，影像  127x270x295cm 图片由偏锋画廊惠允

刘展 照耀你 No.2 2022_不锈钢，影像 170x178x235cm 图片由偏锋画廊惠允

裴刚：我和刘展聊《照耀你 No.1》这件作品的时候，他还给我讲了这个作品的故事，首先是他在偶然的机会下，路过看到了一堆从钢厂的钢锅里面倒出来的金属渣，已经被废弃掉了。那么他就想这个东西和他过去的造型经验发生了一种很奇妙的关系，他去问能不能卖，交流了几次对方也不同意。后来刘展就开始在周围的回收站去找，最后找到了大量的废弃金属渣。

刘展 照耀你 No.1 展览现场

这件作品本身通过强烈的机械与金属之间的这种摩擦而产生璀璨的金属火花。当我们看到这些钢渣的时候，看到非常奇妙的变化，这么多的偶然性，可能会联想到很多东西。就像在这个城市的城乡结合部或者是城市边缘生活的劳动者，每天大量的从五环外涌入市中心，他们和这样一个精密的城市系统之间发生了什么样的关系，我想所有生活在城市中的人面对这样的作品，可能都会有自己的感受。

刘展：我想强调的是，这个阶段的创作其实变化很大。一开始被强烈的物质感吸引，在这过程中，体会到了一种悲怆的感觉，我觉得后者更珍贵，而且现实意义更加强烈。这些火花看起来非常浪漫，但从物理角度来讲，它就是金属在燃烧，在这个过程中，我的助手的肉身劳动或身体的介入，也是一种燃烧，这两者之间的关系有可比性，而且有一个巨大的冲击，所以我也希望它能够引起观众对现实的思考。

刘展 照耀你 No.2（局部） 展览现场

裴刚：这也体现了刘展作品中的在地性，或者是对现实的关照。接下来到第三展厅“霞光漫射”，墙上写了一段话：刘展有意地取消了本空间作品独立呈现的权利，将不同类型且具有产品化属性的作品定制展出，使观者保持消费的冲动。

糖果色在视觉上非常刺激人的感官，霓虹灯管、包装盒等都非常明确的指向了消费主义，或是指向城市向资本、权力妥协的一种状态。虽然显得非常璀璨，但是这些造型却是含糊的，请刘展来谈一谈他在创作整个作品时的感受。

刘展：“消费主义”始终是我研究的课题，每个阶段我的体会是不太一样的，从年轻的时候拥抱消费主义，到中间阶段，我开始警惕它，再到今天带有一种抵抗，当然我选用的方式不是一种直接的对抗，而是用希望用它的语言、逻辑去抵抗。

刘展 霞光漫射 展览现场  图片由偏锋画廊惠允

比如说《肉枪》这件作品，我模拟了一个标准化的商品包装盒，意味着它是一个标准化的产品，但是带有一种挑衅性，里面有一个注射剂的造型，有类似实物的形象，其实是在混淆它们之间的关系。

这种抽象造型都来自于我日常生活中所购买的一些生活用品或者商品，我把外在包装的形态提炼出来，然后在电脑中重新制作生成这样一个抽象造型，那么它与原始的产品形成一种对应的关系，我觉得有一种幽默的意味。

刘展 文艺复兴毛 No.1 2022_树脂，绒 52x70x71cm  图片由偏锋画廊惠允

这组作品叫《文艺复兴毛》，它的形态还是比较经典的，如果学过美术史或看过文艺复兴时期的雕塑，可能对这个形象不陌生。当去掉人的形象，把毛发独立出来，这种卷曲的造型会让人觉得很怪，甚至让人产生心理上的不适。最终我赋予它表面的毛茸茸的感觉，像一种毛绒玩具。

刘展 探索动物繁殖的奥秘 2017_铜，不锈钢，影像 55x59x20cmx2; 55x53x17cm  图片由偏锋画廊惠允

《探索动物繁殖的奥秘》是展台上唯一一件最像雕塑的作品，但是它是真正的商品，我从网上买了Unmask品牌的盗版产品，来探讨这种商业文化/山寨文化在现实语境中的一些问题。

刘展 霞光漫射 展览现场

冯兮：第三展厅所有的光线都来自于顶上的几块霓虹灯管，上面写的文字是展台上一些作品的名称。在这里我们可以看到，刘展在十年时间不同阶段创作的作品，有部分作品是重新经过更加精良的制作，让它更像一些工业化产品。他在工艺上也是用了新的技术，这也是他离开Unmask之后研究的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