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虔秉钺 如火烈烈的青銅時代

　　今天我们讲汉字。

　　中华文化能够持续5000年不中断，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汉字的连续性。世界上所有的文明都中断过，不管是恒河文明、两河文明还是尼羅河文明、幼发拉底河文明，都曾经中断过，只有中华文明一直5000年

　　继续下来。作为一个中国人对中国文化的研究，应对汉字有一个最基本的了解。

　　汉字的演化和出现。汉字的形成有一个六书的说法是文字最早的开始形式。上古的时候，有什么事情、什么东西需要记下来就用绳打一个结。有一些更重要的事，就打两个结、三个结。我们今天看到的“中国结”就是自上古时期结绳记事发展演变而来的。中国结可以分别成各种各样的图案和吉祥数字，所以中国结在民间一直存在，到处可见，它可以作为一种吉祥物，也可作为民间使用的东西。结绳记事的方式毕竟不可能把复杂的社会现象都记下来，这个时候就出现了一个叫做“书契”的阶段。这一时期就从以绳记事慢慢地变成在竹子或木头上进行一些刻画来记事。这种刻画就包括我们讲的“写”，这时候的“写”，更多的是用刀刻上去，用契刻的办法来记事。到今天我们仍没有完全探索出“书契”是怎样去传达出来复杂的意思的。我们所能知道的，就是在我们继承下来的中国结里面，包含着无穷的意思，千变万化。“中国结”绝非只是个普通的工艺品，它既有很讲究的编绳方法，又蕴含了许多吉祥的意思，甚至还有很多的故事。从结绳到书契，开始有文字，许慎《说文解字-序》说，“神农氏为治而统其事”，“黄帝之史仓颉见鸟兽蹄迒之际……初造书契”。仰韶文化、大汶口文化、良渚文化、红山文化等都有文字出现。山东大汶口八千年前文符号，河南贾湖七千年前骨笛也有文字符号，山西侯盟画春秋晚期晋国官方文字，总字数3000多，除重复外，单字有500多种写法，这些文字“各自为政 “。汉字的形成有”六书“的说法。汉字怎么开始的？自甲骨文。甲骨文字，是在殷墟（河南安阳小屯村）出土发现的，至今已经发现有20多万片，里面带有文字的几万片。文字基本上是两个，一个像在乌龟的背上。

　　乌龟壳子经过一个很仔细的磨练整理以后，在正面一条线上钻圆形的孔。这个圆形的孔跟背面，因为它的背面磨的比较大，正面的孔比较小

　　（注：甲骨文的制作需描述更清楚些）钻孔后拿到火上面去烤，经烧灼分裂出各种痕迹，这种痕迹就叫做”兆“。”兆“就是预示的意思。古人非常迷信，他们认为所有的事情都有预兆，预兆带着天意，预示着吉、凶。他们对任何事情都进行一次占卜，通过烧灼出来的裂痕，

　　来断定事情到底是吉还是凶。而在在断定吉、凶之前，一定要进行很多的仪式。古人围在火堆旁边，有人跳着舞，唱着原始的歌曲，还有专门的做巫能够接天意的人进行巫蛊，敬酒、献礼。前面我们讲过青铜器的礼器，就有专门用来进行这种仪式的摆设。在礼器里面装着肉骨，装着酒，进行一定的仪式过程，再把乌龟的甲骨头和野兽的骨头（野兽的骨头更多的是牛的肩胛骨）进行烧灼。

　　根据出现的裂痕来判断吉、凶，并将吉、凶的故事记在旁边。记载当时判断吉凶的事情，就是占卜，也就是所说的”卜辞“，卜辞就是甲骨文。战前的东西我们已经看不到，但大家可以发挥想象，稍微感受一下，在一块椭圆形的甲片上，有一种图案形状的东西。这个图案形状的就是甲骨文。甲骨文它有一种垂直的气势，基本上是直直的、垂直的一笔一笔。当时用刀刻在甲上面，把占卜的结果刻在上面。通过出土挖掘，我们发现了这些东西，是从什么时候发现的？就是我们曾讲过二十世纪五大发现，其中一个发现就是甲骨文的发现。说到甲骨文的发现就必须题到王懿荣这个人。王懿荣是什么人？他是个大学校长，是国子监的祭酒。古代的时候大学叫做国子监，他是做祭酒的。祭酒说通俗些就是负责对上天进行祭拜仪式的主持人，中国很早就有国子监。古代有了科举制度以后，对学生进行选拔，通过科举从地方上一层一层选上来。比方说你要在乡里面先考上秀才，再要在全省里考上举人，然后到京城考上进士，取得进士后就可以参加皇帝宫殿里面的殿试，殿试之后，就可分别出状元、榜眼、探花。但是有许多人一辈子也中不了秀才，我们看过《儒林外史》，看过很多封建时候的书，都知道科举制度对人有很大的限制。科举制度有一定的规矩，你就是很有学问可能也考不上。比方说，中国有个大学问的人叫李白，他就没有考过进士，这是非常奇怪的一件事情。当时国家为了选拔人才，就有了国子监制度。假若一个年轻人很爱学习，就可以被推举到国子监去当学生。国子监有规矩，两年升一次，四年就要毕业，毕业出去就可以派去做官，也相当于他考过进士（秀才、举人、进士）这样的意思，它是国家培养人才最重要的地方。国子监的祭酒当时被认为是中国最有学问的人，因他的学问最好，才有资格当这个大学的校长。这当然不像我们今天全国有8000多所大学，当时中国只有这一家大学，所以这家大学就变得非常的权威。王懿荣这个人在清朝末年担任的国子监祭酒的时候，有一天他生病了。过去的时候生病都是吃中药，他发现医生开的药方中有一味药叫做龙骨，而且他还发现这个龙骨上面有字。因为甲骨本身就是乌龟甲，而乌龟甲是可以入药的。他发现这里面有文字，就开始对文字进行了一些搜集。先只是好奇，不知道这是什么，那是什么，只是搜集。后来出现了叫刘鹗的人 ，他把王懿荣的收集的这些甲骨编辑在一起，写了一本书叫《铁云藏龟》。对文学有兴趣的人，可能听说过刘鹗写过一本《老残游记》，非常有名。通过刘鹗的《铁云藏龟》所汇编

　　这些龙骨里面的文字，我们发现这是商朝的一种文字。所谓殷商殷墟，即商朝曾在殷这个地方建都故称殷商，周灭商而废殷都故后称殷墟。在殷墟出土了甲骨文。中国有”疑古派“，质疑中国历史有没有5000年？有没有三皇五帝？因为有了殷墟这个文字，就证明了商朝是确实存在的。商朝在史前，也就是公元前2000到3000年就有了，加上公元以后2000多年，肯定有5000年的历史了，这对一个国家、一个民族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事情。继王懿荣、刘鹗之后，又有罗振玉、王國維等一批学者对此进行研究，将甲骨文化不断发扬光大起来。汉字的魅力。我们举几个例子，譬如”一“字。”一“看起来就一划，但这一划却包含着有千万种意思。”一“你可以理解为数字一、理解为第一、理解为一个等意思，但是”一“可生二，二可生三，三可生万物，这里面包含了一种中国的哲学思想，从”一“开始它可以连贯到整个世界。”一“可以第一、是皇上，是最高、是开始、是无限，”一“的本身就体现了中国人的智慧，只要一划就可以生出万物来。还有”十“字。”十“字一横一竖，当两个十字连在一起的时候就变成二十，三个连在一起就变成三十，四个连在一起就变成四十。”十“字是基督教的象征，人们祷告划个十字，教堂的标志是十字，它本身的意义也是非凡的。不要小看这一横一竖，甲骨文烧裂了有一个点，中国人管这一点叫做”丁“，”丁“字也是一横一竖。”丁“，中国人认为是男人，到了一定的年龄，当壮丁了。这个丁，甲骨文有各种各样的写法，可以是方形的、圆形的，也可以是三角形，在这里面有许多变化。所以”丁“一横一竖，可以不断的发生，这里面内容有非常无限，汉字的魅力就是有千万种变化，千万种的应用方法，使人的智慧可以不断的有所发挥。从一横一竖一丁，可以看出来一个叉，一叉是什么？一叉，刚才我们在甲骨文上所看到甲骨烧裂的时候，裂痕了。就是占卜的卜字，就是包含了甲骨本身发展的这个过程。通过占卜能够告诉你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这看起来有些迷信。人为什么会迷信？大自然中有许多事情无法解释，当时的人能力又非常有限。比方说刮风、下雨、地震、水灾、起火、裂痕等等，在这个过程中间，他们就通过占卜要预知未来会发生什么，避凶趋吉。即使在今天科学这么发达，还是有许多事情无法解释。霍金在《时间简史》里面写了多少个问字，但是最后他还是跟牛顿、爱因斯坦一样，无法解说清楚宇宙未来究竟会怎么样？只是认为宇宙被他发现了有许许多多的现象，但是无法得出最后的结论，这就是科学。科学家，特别是自然科学家，到了最后基本上都皈依宗教，甚至变成很神圣的教徒。在这个过程中间，人还是有许许多多未知。简单来讲，最迷信的比方讲佛教教义，他说这个世界有三十三天，实际上如果说我们把太阳系宇宙的无数个太阳系归纳为一个33天的话，但是按照宇宙解释的道理，33天之外还有无数个33天先有小33天，然后有大33天，（注：三十三天与宇宙之间的关系需再做阐述。）我们非常奇怪，2500多年以前释迦牟尼为什么就能对我们今天才摸索出来的一些天文基本规律的科学成果有了一个很全面的预示性描写。所以这些东西都是文学艺术充满魅力的地方，因为它有许多探索性和不可知性。

　　再说一个”八“字。”八“字一撇一捺，这个”八“字在甲骨文的解释不是今天的”八“字的意思，它认为是相悖的意思，就是分别、相反的意思，这种解释在今天的生活中间很少会如此应用了，今天”八“字变成一个和吉祥有关的数字。”八“谐音”发“，人们觉得有发财顺利吉祥的意思。中国民间有所谓七成八敗之说，指早产儿七月生、八月死。在江南也有认为为七不出八不归，认为七是不好的数字，遇到七的时候不要出门，遇到八的时候不要回家。因为八有相悖的意思，相悖即分离，回家需要团圆，不要分离。但现在因为八与发两字个声音很接近，大家对八字就都非常偏爱了。甚至西方国家对八也是有特殊爱好的，八在西方竖着写，它是吉祥，横着写，数里面的无限大。八里面耶稣他的有一个兄弟，亚当是生了八个儿子，属于子孙，子孙茂盛的意思。是在东西方过程里面，可能有一些共同的理解。中国文字有自己的应用和组成办法，中国文字组成有六种，有”六书“的说法，即象形、指事、会意、形声、转注、假借。象形，大家很容易明白。以下是一些象形的文字，跟大自然里面的形状非常的接近。”日“字，就是太阳的象形，太阳是一个圆的，太阳里面有黑子，中国的先人认为在太阳里面，这个黑子是一个三足的鸟，这是中国人对太阳认识。”月“是月亮的象形，月亮里面也有一点，有传说月亮里面有嫦娥、吴刚、兔子，在古代的先人认为月亮里面有一个蟾蜍，蟾蜍就是癞蛤蟆。”山“字就跟我们看的山的象形。”水“照样汪汪的，是流动的。”母“，像母亲，是一个很温柔的抱着孩子的样子。”子“字，象形得非常明显。”木“字是树的象形，根植在地，上面长出果子。”车“字，有两个车轮，上面还有个车盖，非常象形的文字。”鸟“字，一只鸟头，有翅膀，有脚，一个飞翔的意思。”鱼“是最多变化的，所以鱼有各种各样的模式，有鱼的头、身、鳞、鳍、尾。”羊“是生活中最常见的，最典型的就是正面的羊角，还有许多其他的写法。”马“也有很多的变化。一个字有多种的变化，都从象形开始，所以象形文字是我们重要的一个文字标准。”象形 “之后，是”指事“，就像我们讲的”一“，再”一竖“，成” 十“了，就是这个意思。中国用”六书“的方式来造字，造成我们中国字，最重要的就是象形与指事的方式。会意就

　　“休”字，由“人和木”组成，意思是一个人依着树在休息。形声即为“形”与“声”复合而成的造字方式，如“清”字，“三点水”为形，“青”为声。至于说转注与假借是六书中的语法应用，我们就不深入的讲了。

　　我们研究西周金文也好、甲骨文也好，关键是我们是把它当作文字还是当作书法来研究？人人都会写字，但这并不等于你会书法，写字跟书法是有很大距离的。写字本身是用来表达某种意思的，书法也是要通过这个字来表意，这是它们共通的地方，但这个字应该怎么写？在认识上是有差距的。我们讲过一些西周金文，讲过一些甲骨文，这些都是遥远的故事，遥远的故事带给我们的是什么？是书法之美！什么叫做书法美？怎么样写才是是美的？才是有魅力的？譬如甲骨书法，在甲骨上刻上一横，先人们并没有意识这一横要“写”得多美，只是想对它产生的裂痕进行占卜，对预兆进行一种解释，所以他在创作过程中间是非常天真自然的。而现在的人在去写字的时候，一开始就希望写的美，虽然美的标准各有不同，但你是刻意的，就失去天真自然了。从艺术创作来说，从自然的天真的出发，这是第一性的，是最高境界。

　　实际上它是一种族徽，就是说我们想每个国家出去打着国旗一样，古时候的氏族部落打着带有自己民族徽号的旗帜，这个徽号实际上就是书法的开始。本身你看这个里面放大的，是父。可能看不到，还可以更大一点。你可以看到一个他就是父亲的父，一个字，至今我们不一定能够解说，但是可以看到他写字的过程中间，是非常的自然和随便。自然随便他就在图中间已经注意到了一个图面的完整。原始的图面完整。这跟我们要做书画艺术讲构图一样。古人一开始就注意到了图面的完整，已经有了构图的意思！所以子孙两个字结合写在这里。这是一个车，一个内部到达的子子孙孙，是一条鱼，他在图案里面的整体性也是一种族徽，就觉得他已经在线条上的刻意性。线条已经非常刻意，努力去表现有线条的变化。使整个字的本身就发生了各种各样的变化，在变化中间出现了美感。这种美感积累起来，形成一个图面是完整的构图意识。其中书法它从甲骨文到西周到经文的发展过程中间，整体性的一个表现。另一个它就是自己独立的线条表现。独立的线条表现，我们讲了有一部分他是鑄的，就是鼎原先在铸造的过程中间，先刻字，可是然后浇筑进去，西周经文里面它有一部分金文比较粗，比较厚，在粗厚就是线条比较粗厚，再粗厚的过程中间去讲求变化，一种是鼎铸好后刻上去的。就变成比较锋利，带有比较强烈的写字的感觉。写字是以刀代笔，除了构图之外，还有许多线条的变化，形成了两周金文，一种特殊的金文书法特点，讲义里面有一段话，我念给大家听：可能权威讲得比较好，从甲骨文到金文开始的象形文字发展到现人着意地舒展

​　　邓以蛰在《书法之欣赏》中写道：“ 甲骨文字，其为书法抑纯为符号，今固难言，然就书之全体而论，一方面固純為横竖转折之筆畫所組成，若后之施于真書之永字八法，當然無此繁雜之筆調，他方面橫竪折却有其结构之意，行次有其左行右行之分，又以上下字连贯之关系，俨然有其笔画之可增可减，如后之行草书然者。至其悬针垂韭之笔致,横竖转折，安排紧凑,四方三角等之配合，空白疏密之调和,诸如此类，竟能给一段文字以全篇之美观。此美莫非来自意境而为当时书家之精心结撰可知也”

　　宗白华在《中国书法中的美学》中写道：中国古代商周铜器铭文里所表现章法的美，令人相信仓颉氏四目窥见了宇宙的神奇，获得自然界最神妙的形式的秘密。

　　在我自己教学和创作的过程中间，有一个体会，关键在你自己要写。如果你没有自己进入写的阶段，你很难去理解这种抽象的评论。写字并不简单，绝对不是拿起毛笔，照着字帖，随便一写就可以了，如果是这样你一开始就错误了。写好字或者说写字最简单也是最重要的一个原则就是端正，这种端正是由心而发并外化于形的。端正包含了几个方面，第一就是要站得端正，写字你要站稳、站直，两肩跟两脚要平；第二是执笔要端正，写字从古代开始，古人没有桌子的，至唐朝以后才逐渐有。笔都是拿在手上，怎样执笔？怎么样把字写进去？是非常讲究的。姿势一定要对，拿起毛笔的时候一定要抓紧，手的用力要平衡，俗语就叫指实掌虚。第三是书写要端正，不管你学寫什么字，不管你写怎么样的方式，先要写得横平竖直，这是基本道理。我们为什么要讲甲骨文、金文，再接下去讲小篆，就是这些文字有一个显著的特点横平竖直，朴实无华，端正大气。第四是运笔要端正，写字不是像倒泄之水一样，不能追求写得快、写得灵活，不能摇头晃脑，要慢慢的写，写的过程中间运气是平衡的，你会感觉有一种力量传达到你的手臂上，特别是行笔会有个回锋的过程，实际是一个用气的过程，因此写字要从根本上端正。不管你有没有师傅指导，有没有名家带你入书法门路，都应该谨记端正是书写的基本方法。大家可以通过我讲的金文、西周书法自己平时去多多领会。讲写字不像讲图案比较容易理解，写字是需要去实践的。

　　金文部分就讲到这里，我在其他地方讲中国美术史个一般要两年，所以有些课程我只是捡重点的讲，不能讲的太仔细，但基本上的纲领都讲了。大家有兴趣学习的话，可以去买一本李霖灿写的《中国美术史》，这对上课和平时复习会有一点帮助。也有很多人写美術史，都略复杂，大家又不是念这个专业的，没有必要太深入了。李霖灿在台湾故宫博物院做过几十年院长，他从欣赏角度再加之在博物馆工作的体验去讲中国美术史，有许多实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