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在现代与古典之间——刘恒先生印象

刘恒

刘恒作品

　　很早就想写写对刘恒先生的感觉，因为这种感觉每交往一次就深入一分。这感觉就是标题所示的——“在现代和古典之间”。

　　刘恒先生早年毕业于北京大学历史系。受过历史学训练的人，想不古典很难，更何况是在北大历史系，更何况他毕业后的第一个工作单位是首都博物馆。所以，他是古典的。依据我有限接触的印象，至少表现在三个方面：第一，是对古物的天然兴趣。我不知道他收藏不收藏文物，但是曾经听他和人谈起碑帖方面的情况，如数家珍，信手拈来，毫无滞碍。对古物和古文献的熟悉，更是体现在他撰著的《中国书法史·清代卷》等大着中，原书具在，不必赘言。第二，是为人的骨鲠和热肠，很有些我们熟知的古代学者气象。他给人的印象是不健谈，但我以为那常常是由于不愿意扯淡。真遇到好朋友，他可以跟你喝三个小时的茶、谈三个小时的话，而且完全敞开的：学术、艺术、亲情、友情，无所不谈。他的热肠，最近有一个显著的例子，那就是近期《中国书法》杂志每期推出的一位青年学者专题。这些青年学者多是各高校近年培养的才俊，刘恒不在高校，所以这些人基本与他没有什么特殊渊源，但看看每期他所撰写的推荐理由，就不能不叹服他举荐人才的胸怀。第三，他的书法趣味也很古雅，比较靠近魏晋和宋人，有他夫子自道的话为证：“从我自己来说，我习惯于从书法的发展历史和中国传统文化的特征来认识理解这门艺术，更愿意将书法看作一种生存状态——古典的文人生活方式的反映：明窗净几，清茶一杯，读书之暇，在悠闲的心境里从容命笔，优游不迫;遇到纸笔相得，心手双畅之时，则不妨放浪形骸，率性涂抹之中，也往往会产生意外偶得的巧妙佳作。在轻松超然，不受功利目的约束的书写中，自然显示出技巧能力，流露出作者审美趣味与理想追求，我以为这才是书法生存的方式，也是书法能够成为一门艺术而且绵延两千年不断发展的重要依据。”(刘恒《我看书法》)

　　那么现代的一面呢?“现代”首先不是具体的什么主张，而是一种态度，一种承认各种选择都具有独立精神价值的态度，简单说就是包容精神。对于当代书法“从传统的文人士大夫抒情手段到社会大众广泛参与的艺术活动，从个人书斋或小范围聚会中走向公共展出场所”的种种变化，他明确表示：“应该相信，各种追求实践都有成功的可能，因为艺术风格本来就应该是丰富多样的，不能用一条标准去衡量或约束。尤其是在多元化、不信权威的今天，书法艺术正是通过多样化的理解追求及风格面貌，实现着自己的发展。”(刘恒《我看书法》)我和他一起评审过书法作品，评审过论文，当然选择不尽相同，但只要你提出的理由能够说服他，他总是接受的。在他负责组织的最新一届兰亭奖的理论奖评选中，出现了许多采用新方法、新理论的论文和著作，其中有些并不成熟，但是他鼓励方法的创新。

　　他把这种包容性也灌注到自己的实践上面了。他以碑帖兼综的大师何绍基为突破口，但没有局限于何绍基。书法现代史的第一大主题是碑、帖的关系，以何绍基为突破口使他在跨越这个问题时没有任何障碍。我还从他的作品中看到了现代意识十分浓郁的陆俨少先生以及极受现代人青睐的晚明倪元璐的影子，当然也不排除历史上苏轼等人的滋养。之所以只说是“突破口”、“影子”和“滋养”，是因为他根本没有打算局限于某一家。“临摹不必追求毫发毕肖，须知学习书法的目的不是复制假古董，关键是要通过临摹将前人的技巧转变为自己的本领，从而支撑自己的实践以及风格追求。从这个意义上说，学习古人的方法也不是只有临摹一种，读帖、揣摩、综合借鉴也都同样可以获得收效，只是要看自己的理解和领悟能力如何了。”(刘恒《我看书法》)因此之故，他的作品很难归为“碑”，也很难说是“帖”，更不好说是现代的某种潮流。但是崇碑的能有共鸣，尊帖的也不难会心。追求现代意识的，在他这里能找到回应;而坚守古典文人趣味的，在他这里也一样有共同话题。他的大学教育背景和长期主持研究部的经历，给了他现代的胸怀;他对古典的谙熟和个人的生活情趣，给了他古典的情怀。而对笔墨的特殊领悟力和对形式的驾驭能力，又使他的现代胸怀和古典情趣，获得了实现的途径。

　　他自由地出入于古典趣味与现代意识之间。你看不到他吃力地临摹古帖，苦恼地思索形式，下笔书写时挥洒自如，似乎全不经心，但是笔下流出的却既有文人的温雅散淡，又有深具现代感的奇崛烂漫。一如他这个人，无论当编辑、做主任、搞研究还是主办会议，都很认真却又似闲庭信步。他逍遥地行走着，有时古典，有时现代，但你已经很难分清哪是古典哪是现代，因为两者已自然地融会在他一身了。

　　多元化是时代的总状态，你可以在态度上选择包容，但具体到实践，却没有哪一个人能够兼跨所有的“元”，每一个个体只能选择其中的一“元”。古典如何向现代转化，是当代书法最大的命题之一，逍遥行走的刘恒选择的这一“元”，也许会是很有价值的例子。

　　刘恒艺术简介

　　刘恒，字树恒，1959年1月生于北京，1982年7月毕业于北京大学历史系。先后供职于首都博物馆、《中国书法》杂志社，现任中国文联书法艺术中心主任、中国书协展览部主任。为中国书协理事、中国书协学术委员会副主任、《中国书法》杂志特约编审、西泠印社社员、沧浪书社社员。